清明节的前两日开始飘起了春雨,家家也不大去田地里忙活了,不是在碓房里舂米就是在家泡糯米包清明粽,忙得既清闲又快活。
章氏拿出旧年到大山里采摘的粽叶,即叶面比宽长的竹叶,采回来后放着阴干,只要不被虫蛀了放几年都不会坏。吴婆子和崔婆子将那一大扎粽叶放进滚水里烫,直到干枯的粽叶被滚水烫得展平柔软才捞出来,又用稻草茎做成的刷子每一张叶子都细细的刷干净。
露台外边的空地上烧了一大堆稻田灰,等这些稻草灰凉了,章氏便拿过洗净的木片做成底部镂空的镇子放在一个大木盆里,镇子四周垫了稻草防止草木灰从底部露出去,然后将稻草灰将镇子装完,又压得严实,再往没有封顶的镇子顶上过清水,清水经过稻草灰过滤慢慢地从镇子底下流到木盆里,清水便成了暗灰黄的稻草灰水。这些水是用来泡糯米的,用稻草灰水泡的糯米做成的粽子要比清水泡的做出来的更香更软滑更好吃。
照人前两的时候见过她娘做粽子,所以也熟门熟路地在一边帮她娘打下手,这里做粽子的方法跟她前世里的也差不离。
粽馅准备了好几样,有花生的,有红豆的,然后就是白糯米的了,照人想起前世里吃过的糯米鸡、肉粽,便也想试一试,反正家里有鸡,去年捡的晒干的菇子也还有,虽然不一定有香菇的味道好,但凑合着吃个新鲜也好。她便央吴婆子去鸡舍里抓了一只两斤多的鸡杀了,能包多少是多少,要是多了就送些给别人做人情,她相信这东西大家都没吃过,定会喜欢这份薄礼。
家里一下多了三四个女娃子可不热闹极了,春雨和春雾都是贫寒庄户人家出身的,家里家外的哪样活儿都会做,甚至比来了一年多的春烟秋水做得还利索,两个娃儿第一次回主家,自是想着展现一番让主家留个好印象,所以这几日里样样活儿都争着抢着做,倒叫平时做那些活儿的春烟秋水杵在一边没事儿干了。
秋水还好,是个性子软和不大争强好胜的女娃,而且与春雨春雾在城里时处了一段时间,知道她们是那等勤快有眼色的性子,见了啥没做或是没做好的不等主家吩咐便主动去做好,所以秋水心里头也没啥想法。但春烟就不同了,她惯来跟姑娘亲近,做啥事姑娘都喜欢带着她去,这会见那两个新来的丫头不时地在姑娘面前装勤快献殷勤,瞧着姑娘也挺喜欢跟那两个丫头黏糊,她心里极不舒服,觉得自个的重要性被取代了,又不敢说啥,只能一口气憋在心里头出不来,脸上也有些郁郁的。
吴婆子正在大灶旁边烧水洗锅,等会好蒸粽子,见春烟靠在伙房的门上,便叫她递把稻草刷子给她刷锅子,但叫了两句都不见她应声,她走过来一瞧,见春烟正气鼓鼓地盯着那两个在院子里忙活的新来的丫头,她也是这样过来的,哪会不晓得春烟心思,这丫头是在吃味儿呢。
吴婆子笑道:“春烟啊,在瞧啥哩?姑姑叫你两声都没听到!”
春烟回过头来,指甲还在抠着门板上的蛀虫眼子,见吴婆子别有深意地望了外头那两个丫头一眼,她立时尴尬地红了脸,将手收回藏在背后,嗫嚅道:“没……没瞧啥,姑姑叫我啥事儿?”
吴婆子将她的手从背后拽过来,瞧着那指甲有了些印子,道:“你这丫头,抠那木板干啥?将指甲肉抠坏了瞧你不疼!”又望了望那两个新来的丫头,“将自个的事做好就成了,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可晓得了?当心姑娘不喜欢!”
春烟一听,立即红了眼:“姑姑,往日里都是我跟姑娘亲近些的,你瞧她们一来就……”
“我晓得我晓得,”吴婆子轻拍了拍她的手,劝慰道:“她们新来的,勤快主动些也是应该,有两个人帮你分担着些你不是更轻松些了,而且有更多的时间陪姑娘,快别哭了,给大家伙儿瞧到了不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