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泉声鸟鸣,闻着春风里的花草气息,两人在林子里静静的走着,照人认真打量了下碧清,如是道:“这几天瞧你面色比以前好了!”
碧清垂首一笑,望着脚下的路,“心里头的事下来了,自然就宽松了。”
“你能想开就好,村里头虽然还是有些传言,但好歹不若以前那般了,想必再过些日子这事儿就没人会记得了。”
“记不记得又有啥要紧的?像你常跟我说的,不管别人咋说咋做,都不能折断了自个的心性。经过这事儿,我也看清了许多,哪些是真心人,哪些是寡义人,心里头也有了个谱,不会再如往前般,将谁都当知心人儿看待。”
照人叹口气,“何尝不是如此?人情就好像鱼喝水一样,水是冷的还是暖的,只有自个心里头晓得。你也不必太在意那些人那些事,各人有各人趋利避害的选择,咱不能要求别人,但自个心里常放一把称量着,总不怕的。”
碧清点点头,见是下坡路,便小心地提起裙裾以免踩到,好一会才抬起头来:“听说玉眉有喜了?”
“是啊,有一个多月了,我就快做姑姑了!”照人笑道,“感觉昨儿咱一群人还在水沟里下地笼摸虾子摘莲蓬,今儿就各自有各自的生活了。可还记得咱第一回上你家去时,在你家说的那些趣话儿?”
“咋不记得?”碧清想起什么来,脸上微微一红,脆声笑道:“咱说如果自个有了属意的人,家里头又不同意的话,咱就悄悄私奔。如今想起来,那真是趣话儿……”她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那果然是曾经的趣话儿。
照人注意到她的黯然,她明白她心中的惆怅,生在富贵之家,生为女儿之身,婚姻从来就没有自个选择的自由,听天之命,父母之命!一句谣言都差点毁了她一生的清誉,更何况去做那些有悖于常理的事情?
“碧清,你……心里头可是有人?”她问得小心翼翼。
碧清讶然地望向她,结巴道:“你……咋……问这个?”
“猜的,可猜对了?”
碧清静默不语,良久才道:“有又咋样,莫还能将当年的趣话儿当真来做?我娘说,女人这一辈子,只要能过安生的太平日子,其它的都是次要的。”
照人失语,刚想开口恍然想起自个前世的人生,池夫人的话果真是对的,女人家这一辈子,只要日子过得舒心,其它的都是次要的。有爱情又能咋样?她前世里为了那个男人什么都扑进去了,结果呢?可见,跟爱的人过日子不一定舒心,跟不爱的人过日子并不一定不舒心。
她释然一笑,双眸清亮地望着碧清:“你娘说的对,咱女人家一生图的就是有个能让自个全心依赖的港湾,其它的都是次要的。”
她脑海里突然闪过楚延的笑脸,那刚毅的棱角,高大的身材,厚实坦荡的性子,那对望着她时柔得很滴出水来的黑眸,她突觉心里头有一处地方很踏实很踏实,心忍不住地一直往那个地方靠近。
“第一次见他时,我为他的风趣幽默打动,他仿佛是那皎洁的明月,清亮而又高雅。后来我又为他的护妹心态感动,总想着如果我也有那样爱护我的哥哥多好,再后来……一次次的,我发现到他越多,了解到他越多,发现自个沉陷得越深。而他就像投进湖里的石子,‘嘭’地一声就消失无踪,而我就是那湖,石子装在我的心里,阵阵涟漪荡漾。”碧清神色温柔,喃喃的述说着,回忆那些与他相处时的美好情景。
照人刚开始听时感觉很迷糊,后来越听心中越清明,当了解到那轮皎月那颗石子是谁时,她突然觉得心头一阵难受,池家是啥样的人家,岂会愿意个碧清嫁到她家来?先前自个劝碧清认命,这会又突然觉得有些不甘起来。
她停下脚步,斟酌了下言辞,道:“碧清,你有没有想过,如果你跟他也能过舒心安生的日子,你爹娘还会反对吗?我说的认命,是因为没路可走了才选择那样一条路,若是还有路可走,若是那个人值得你冒险去倾注一生,碧清,可以试试的!”她语音柔侬,聪明地没有点破那个“他”是谁。
碧清眨眨眼,有些不敢相信从她嘴里听到这样的话,但当自个的情感有人支持时,她一颗心仿佛飞上了高空,飘飘然的。
她握住照人的双手,清眸晶亮:“照儿,你真的是这样想的?我真的可以吗?我也一直问自己,是不是要就此认命就此屈从,可是心里又不甘心,”她转过身,身子轻颤,“我怕,我怕我这样做是错的,我怕我没有回头的路,我爹娘不会原谅我的。。。”
照人扳过她,认真道:“碧清,听我说,生活本就是个未知数,每一步每一个选择都是未知的,没有人知道前路有啥等着咱,就是那些能知晓天命的高深术士,他们也不能算出自个的命格是不是?跟着你的心走,你的心会帮你做最正确的选择。”
碧清呆愣住,不断地重复道:“我可以吗?我能按照我自个的意愿去做吗?”
照人略一犹豫后又郑重点点头,她不确定这样劝碧清是不是会害了她,就如当初放玉眉离家出走时一样忐忑不安,但她能看到她心里的不快乐,余莞如今的生活就是她以后的生活写照。余莞性子脆爽豁达尚且难以放得开,以碧清的性子怕是一生都在挣扎与回忆中过日子,她不敢相象。
是对是错,谁又知道?如果她这番劝慰是错的,那她重生到这个世界在一开始便是错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