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很静,天上零散的星辰闪闪烁烁,偶尔掠过一两只飞鸟给静寂的森林增加点生命的气息。
莫雅已经走了半个时辰,蓝冰月心情烦躁地用那串无辜的野鸡撩拨篝火。鸡肉早已经焦成乌黑的一团,看起来是吃不得的了,不过蓝冰月显然没有吃东西的胃口,因为那些散落在地上的果子仍旧安安静静地躺在原地,丝毫没有人动过的痕迹。鬼吟剑靠在树上,时不时发出几缕呜咽,似在呼唤着什么。蓝冰月不耐烦的瞟过去一眼,才想起平时的这个时候邪剑鬼吟通常被当做枕头抱在一个温暖的怀抱中,享受难得的安宁。
这里到皇城相距不过百里,林中相对安全,不至于出什么差池。这半个时辰内,蓝冰月一次又一次这样告诉自己,才使得躁动的心稍稍安稳一点。还记得第一次见到莫雅,她肉肉的小手被水穆涵牵在手里,乔装成一个男孩子,站在大街上指着皮影戏哈哈大笑,露出一口还没长全的小白牙。师父告诉他那是水氏皇族的人,是绝对不能有任何瓜葛的人。可是那双灵动的眼睛在他脑海中无论如何都挥之不去。时隔数年,他们在粼水圣境里再次相遇,她依旧是印象中的单纯俏皮,只不过她并没有瞧他一眼,这让他多少有些失落。只用了五年他便结束了幻境的修行,天水说他杀孽太重,让他随云绮彤一道修习圣水功心法涤净胸中的戾气。两年后,她狼狈的从幻境里跌出来,清醒之后居然双目赤红的挥舞着奇怪的火剑刺向他。那一剑让他猛然间忆起师父的话:决不能和皇室有任何瓜葛。于是他故意疏远她、忽略她、敌视她,可这些刻意筑起的防备在她真正要离开的时候土崩瓦解。他清楚的知道不应该让那双清澈的眼睛看到世间的肮脏,不应该让娇贵的公主涉足险境,但心底的煎熬让他彻彻底底的选择了自私,他发誓用手中的剑和唯一的性命护她周全。然而这一次,即使有万般不舍他也不能留下她,因为面对那个人他唯一能想到的结果就是死亡。
双手沾满鲜血的人本就不应该为谁牵肠挂肚,但生命中总会有那么一些意外,而正是这些意外往往成为人生中最珍贵的回忆。
蓝冰月刚把篝火熄灭不久,就发觉周围有一丝异动。他抬头仔细看了看,东北方的空中显出隐隐约约的蓝色光芒,对这光芒他最熟悉不过,那正是天绝殿用来召集同伴的烟火信号。蓝冰月大惊失色,他只念着这里和皇城近在咫尺,让莫雅回宫最为安全,却忘了嫣罗国第一杀手组织的总殿也坐落在皇城郊野处。和百花堂不同,天绝殿收钱办事从不计后果,即使对方贵为公主只要有人出价买她性命,天绝殿也绝不会手软。一颗心悬到喉尖,蓝冰月提了剑匆忙地冲向烟火的位置。
莫雅实际上并没有走出太远,一来一个人呆在树林里难免有些害怕,二来她终究得回去赖着蓝冰月,走远了反而自找麻烦。正当她蹲在地上把一堆野草当作蓝冰月拔着出气的时候,三个黑衣蒙面人突然冒出来,问她是不是绫罗公主,她下意识的点了点头,三道剑影就劈头盖脸地挥过来。莫雅气极:因为她是公主蓝师兄嫌她拖累要把她送回皇宫,又因为她是公主有人要取她性命!她是公主是碍着谁了?!
毫无章法地躲了几个来回之后,火舞剑卷着怒火从莫雅掌中蹿出,黑夜瞬间被点亮,黑衣刺客愕然的神色尽收眼底。
可是拿着火舞剑,气势汹汹的莫雅却愣住了。天水确实教了她如何掌控内息,却没教她哪怕一个剑招啊!莫雅苦着脸抱怨:天水是个有始无终的糊涂老头!
于是,拿着火舞剑的莫雅继续毫无章法的躲着刺客的攻击。所幸她的修为高出刺客一截,三个刺客努力了好一会儿硬是碰不到莫雅的一片衣角。情急之下他们放出了求援信号,却不曾想在召来伙伴之前引来了一尊杀神。
蓝冰月赶到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莫雅举着那把奇怪的火剑踩着杂乱的步子一次又一次惊险地从剑光中躲过。蓝冰月拧眉:这丫头在圣境里到底学了些什么?利落地解决掉三个刺客,他只瞪着莫雅说了三个字:闭嘴,走。
他们掩藏行踪的本事在旁人眼里或许无懈可击,但在精于追踪暗杀的天绝殿高手眼中难免有些破绽,何况追踪者里有对蓝冰月行事方法颇为清楚的朱雀护法--培养他成为天绝殿最年轻杀手的师父。
面对着神色冷漠的四大护法,蓝冰月的掌心里流出冷汗,将莫雅拉到身后不动声色地说:“我出双倍价钱买回水莫雅的命。”
被禁止发言的莫雅紧紧抿着嘴唇,抱着满肚子的疑问看看这个瞧瞧那个,苍白的小脸越皱越紧。
“月儿,是时候回天绝殿了。”朱雀护法上前一步说道,声音如同被烟熏过一般艰涩难听。或许是蓝冰月悠静的声音听习惯了,其他声音就都变难听了吧。莫雅偷偷地想。
“我并没有打算回去。”蓝冰月后退一步,阴鸷的眼光盯着朱雀护法,随时有大动干戈的准备。
“是主人要绫罗公主的性命。”
玄武护法的一句话将蓝冰月所有的希望击碎。他顿时慌了神,下意识地攥起手掌,忘记了莫雅纤细的小手仍在他掌中,此时被揉的生疼。
莫雅倒吸了一口凉气,终于忍不住开口道:“蓝师兄,发生什么事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