媚儿就像被那剑鞘上的热泪灼伤似的，迅速避开了目光，同时以衣袖拭去眼角残留的泪滴。 她的心紊乱，但乱中有序，她不明白自己会如何，却很清楚师父想如何。 “你为我而伤心吗？”孽神放下了剑，双手陡然从背后捏住了她瘦削的双肩。 她仿若触电般往前一步挣脱：“不！不是！” “你是！”他十分确定，一定以及肯定。 “不是！”她果断回头，双眸闪烁着坚定的光芒，“是‘伤感’而非‘伤心’。” “伤感？” “是的，如果你真的是我师父，那我为你而伤感；可是，如果你是我师父，而又处处与曜儿作对，那我绝对不会为你伤心。我不许你伤害曜儿，不许你伤害他们。”媚儿几乎是低嚷着，眼角噙着热泪。 他上前一步，伸出修长的手指，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柔声道：“你还是像从前一样，处处为别人着想。” “他不是别人，他是我儿子。”媚儿着急了，她抓住他拭泪的手，紧紧的，“你把他怎么样了？他们真的也被你骗进来了吗？” “正因为他是你儿子，所以我就生气。凭什么你为他生了那么一对出色的儿女，却让我狐独一世？”孽神的眼神有些迷茫，似乎陷入了坏情绪里。 “追究这些有什么意义，告诉我，你把他们怎么了？我要知道！求你了——” 她焦急的唇突然被封住了，美眸陡然睁大，眨了一眨，惊恐地推开了他。 他却不为难她，只以手背轻拭唇边，戏谑轻笑：“不是有意欺负你，从前被你欺负惯了，太过老实，未得好报。从今以后不会了。这，就当作是回答你问题的报酬吧！” 媚儿哭笑不得，还未找到合适的话反驳，却见孽神将手腕微微一转，往桌面一指，桌面立即出现一只水镜。水镜中幻像迭现，一幕幕画面呈现在媚儿面前。 那是孽神骗萌萌、魔姬等人入宫的画面，还有孽神与魔君、左曜打斗的画面，还有孽神伤害小灵狐的画面…… 媚儿看完之后，无力地闭了闭眸，将头抵在柱子上：“这么说，只有魔君逃走了。” “什么魔君，分明就是南宫傲！”声音冷硬得像冰块似的。 媚儿却猛然一惊，直了身子，不可思议地盯着对方：“你知道他是傲儿，就该知道他是你的亲生儿子，你怎么还可以对他这般痛下杀手？” 孽神咬紧牙关没有说话。他冷漠地别过头去，负手踱至窗前。 “你变了，师父！你变得既冷漠又绝情！从前你固然坏，但没到六亲不认的地步，你是多么爱傲儿，你全忘了吗？难道灵果对于你来说，真的这么重要？”媚儿既惊且痛，止不住替南宫傲感到心痛，忍不住斥责师父。 “我死后，因为一丝不平的怨气，因为对你不舍的牵挂，没有过奈何桥，没有喝孟婆汤。每年，你在我坟前祭扫，那些香火我都吸闻到了。越吸越精神，越吸灵力越强，越吸越不舍得离去。于是，我占山为王，收容各地孽灵，他们皆是忧愤不平死于非命者，又不肯投胎转世，只想复仇。我替他们复了仇，他们自然都听命于我。” “然而，我并不总是做坏事。我深知多行不义必自毙的道理，因此，每为孽灵复一个仇，每杀一个人，我必做一件好事消抵。我杀人无数，也救人无数。偶然一天，我救了一位菩萨，他观我面相，突然就跑了。我心生奇怪，想要追他问个清楚，为何他见了我这般惊惧。没想到菩萨没追上，反倒跌入了一个深谷。” “在深谷里，我得到了一部上古秘籍。我因为跌伤，于谷底养伤，正好修炼看看，没有想到，却被我炼成了不生不死之身。更拥有无穷的灵力，有些灵力就连神仙也未必能做得到。在书的最末，将十二季灵果的样子、出处，作用都一一详载，嘱得到此秘籍的人去寻找这十二季灵果，并且永远守护。有了十二季灵果，我不仅能够不生不死，还可以不老不灭。” “我当然愿意不老不灭。只有不老不灭，我才有机会能再见到你。我要重生，我也要我们的爱重生……” 孽神幽然的语气完全不像在辩解，却分明是在委婉地解释着。 媚儿恍然大悟：“所以，如果你失去十二季灵果，那么，你就可老可灭。” “你！”他人影一闪，骤然出现在媚儿面前，恼怒地将脸凑到媚儿眼前，桃花眼里喷着怒火，灼炽地燃烧着对方，“你希望我老，希望我灭吗你放心，只要我身边还有一季灵果，我就不老不灭，你们能奈我何？” 他一字一顿，因激动而沙哑的嗓子萦绕着悲忿、忧怨、沮丧与绝望的情绪。 “师父，我不是这个意思……”媚儿极力解释着。她并不是怕师父误会，而是打心眼里真的不希望师父不好。可是，她要怎么说服师父不再执迷不悟了…… “看着我……”他勾起她的下巴，猛力而突然。 她垂下的眼睑很自然地向上挑起，困惑地仰视着师父。 “你又在想怎么说服我是不是？前世你舌粲莲花，欺骗了我，今生，我不会再听你的话。不必费尽心思！”他力图恶狠狠地对待她。 而她，却秋波流转，温婉浅笑。那对深深的梨涡依然醉人。 她伸出柔柔的手指，轻轻握在他用劲的手上，睁眼说瞎话一向是聪明人的本事：“不！不是。我只是在想，你那本上古秘籍叫什么？怎么能这么厉害？” “它叫《冰心绝》，”孽神紧紧盯着媚儿，“如果你想打它的鬼主意，劝你最好取消。我把它藏在你根本不可能找到的地方！” 媚儿嫣然一笑：“不！媚儿不打它的鬼主意。纵然‘冰心绝’如此厉害，毕竟是邪功，媚儿根本不屑。媚儿打的是你这面具的主意。师父，可否为媚儿摘下面具，媚儿想证实你究竟是不是真的师父！” 孽神默然不语，但那炽灼而犀利的眼神却流露着深深的情意。 媚儿屏息凝神，缓缓伸出手去，青葱般的玉指轻轻扶住了银色面具的边沿，这一回，孽神并没有拒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