剩下的几个人都只坐了半刻,就陆陆续续地告辞。老太太也觉留她们下来无事,随意嘱咐几句便都打发了。
少了旁人羁绊,祖孙俩终于能说上体己话。珠萍让人上了茶点,阖起门去打点午饭,房里只留了大夫人陪坐。
“刚才那个可是唐家三小姐?”姜紫辛心里疑窦重重。在京师对于唐家之事略有耳闻,只知道自己堂哥姜紫慕有房妾室便是唐家的三小姐,不想今日就撞上了。
老太太沉重地点头:“可不就是她。当初是你大哥造的孽,前阵子可险些害了咱们整个姜家。幸好有你父亲在京城打点着,才能安然度过。”
这话俨然是在责怪姜紫慕当年少不更事抬了唐素进门,既是事实,大夫人纵然心里愤懑也无话可说。
姜紫辛沉默地看了看大夫人,又道:“听说……三小姐神志不清,今日一见似乎也不像传闻说的那样。其实人各有命,她既然到了姜家,那必是咱们祖上庇佑,也是她的福缘。唐家已经结案,朝廷发话不予追究,祖母可以大大放宽心。”
老太太手里握着个精致的暖手,冷冷一哼:“纵然是风水轮流转,也难保有一天会不会又转回去。咱们总之得防着些,不能大意。”对唐素这罪臣之女的身份依旧耿耿于怀。
这话可说到大夫人心坎上去了,若说当初姜紫慕把唐素要了过来是马失前蹄,那接下去撵那贱人离开姜家,不就可以亡羊补牢了吗?她立刻点头附和:“母亲说得是,日防夜防家贼难防,咱们祖宗这么大基业,可万万不能毁在一个女人手上。我看紫慕对她也算是无意了,不如就放她出去。她如今脑子也好使了,用不着咱们为她操心活不活得下去。”
姜紫辛眉头一挑,本是随意打听打听唐家的后人,没成想三小姐在他姜家活得并不如意。自己这一提,还把老太太跟大夫人的打算给勾了出来,像是他也掺和了一脚,落井下石了。他双眉夹得紧紧的,大夫人是他的长辈,此话他还是保持沉默为宜。
老太太似乎也赞同这办法,想起唐素刚才如此胆大竟当着众人的面逼迫她将沉玉交出去,她便觉心头不快。自她恢复神智,她这心就一天都安不得。不禁沉重叹了口气,老迈的嗓子干干地道:“既然对唐素的性子无法拿捏,那倒不如撵出去干净。往后与咱们姜家断无瓜葛,即便朝廷他日旧事重提,也与咱们毫无干系了。只是……如此撵了难免引人诟病,还需想个什么由头为妙。紫辛,你见多识广,不如你帮祖母出出主意?”
姜紫辛一愣,浅笑着推脱:“紫辛不才,暂时想不到什么好办法。”
大夫人便哼:“嗬,紫辛到底是仁厚之人,不会是怜悯起那贱人了吧?伯母说句不好听的,人不为己天诛地灭,尤其是你们行军打仗的,万万不能妇人之仁。这唐氏,留不得。”
“……但她毕竟是沉玉的生母!”姜紫辛有点儿动怒了。唐家家破人亡,唐素作为唯一的后人已经够可怜的了,伯母何苦再咄咄逼人,连给她个容身之所都不肯。还是父亲的话言之有理,内院女人们多事,也多心。所以他仅有一个姨娘,多年来与父亲相敬如宾,待他也视如己出,家中和乐没有半分不愉快的。
“正是因为生母,未免将来沉玉同她牵扯过多,她也必须离开。”老太太冷冷地泼了桶凉水。
姜紫辛长出口气。看来老太太跟大夫人决心已下,饶是他说再多也改变不了什么。更何况,身为姜家子孙,他不便干涉太多。可是胸口仍然意气难平,就不想多坐下去,起身道:“紫辛愚钝,这事还是祖母与伯母二人相商为宜。紫辛多年没有回老宅,想四处看看,等下午郡主过来也好陪同走走,请容紫辛先行告退。”
他说得合情合理,老太太自然没有理由拒绝。慢慢点头着,喊了个丫鬟过来与他同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