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不知那是什么感觉,只知道眼睛里能看到的,能听到的,能感觉到的,只有他。仿若天地间只有他一人。
他站在那里,漆黑的眼眸牢牢攥住我,朗声问道“你可看到我了?”
我恍然想起,那晚他把我从寿王府背出,在一桌子饭菜前说的话。他说我既没看到合/欢树上的他,也没注意到出征打仗的他。
竟是这么原因!我有些好笑的看着城楼下芝兰玉树的顾将军,这是有多执着啊!
见我久不回答,他的眉头好像锁了起来,又微微提高了声音“你可看见我了?”
“看到了。”合/欢树上的少年,临行前的中郎将,意气风发的平北将军,城楼下的顾筠,都看到了。
又过一日,便是宫宴。所谓宫宴,便是皇帝借着新年,犒劳这一班给他做牛做马劳苦一年的臣子,联络联络感情,再嘉奖敲打一番。
顾筠作为平北将军,可携眷而往。
这个“眷”,目前指的是我。
宫宴这日,沐晴领着几个丫鬟来给我梳妆打扮。从午饭后一直折腾到天擦黑,终于妥当了。
顾筠站在马车前等我。
待我盛装走近,我看到顾筠脸上有一瞬失神,但很快他便面色如常地伸手扶我上车。
我突然觉着,为了那一瞬的失神,这一下午的费力打扮,值得了。
坐在马车里,顾筠从怀里拿出一方帕子,抬手就把我嘴上的口脂给擦了,动作快速准确。
我诧异的拂唇看着他,我唇色浅,特意用了大红的口脂以增添些颜色,他怎么给擦了,连说都没说一声。
他也不解释,把帕子折了几下又放回怀里。
我就一直瞅着他,等他解释。
大约是我目光太过灼热,他才开口道“你唇上有脏东西。”
这话胡扯的,骗小花呢吧!小花便是那断了半截尾巴的黑狗。
我瞪了他一会儿,最后自觉无趣便转开目光,拨弄着手腕上的红珊瑚手钏,头上的步摇随着马车的行走晃动。
一会儿,我觉着头上一松,那只蝴蝶步摇已经被顾筠拿了下来,上面薄如蝉翼的蝴蝶翅膀还在微微扇动,垂下的玉流苏也晃动不已。
我怒视顾筠,伸出手“还我!”
顾筠拿着那步摇老神在在的说道“瞧着轻浮,还是不带了。”说着也收进怀里。
什么轻浮!
“不带头发会散的!”我试图以理服之,“再说,这步摇是女子的发饰,最是端庄秀雅,怎会轻浮?”
顾筠抱臂,懒懒道“你头上不还有两支发簪么?”
“你······”我不知再说些什么,这是宫宴,皇家宴席,能这么随便的头戴两只发簪进去么?
此后,我时刻注意着顾筠,唯恐他再从我身上或头上耳朵上拿下些“轻浮”的东西。就连这身衣服,也生怕他突然来一句“太过俗艳”而给我换了。
我身上穿的是大朵牡丹翠绿烟纱碧霞罗和粉色水仙散花绿叶裙,裙摆逶迤,看起来端庄又不失轻活。沐晴瞧着很满意,赞叹道“国色天香也!”我也满意,这件衣服又暖和又不显胖!
马车停了,应是到宫门前了。
可顾筠却不急着下车,我催他“怎么不走啊?晚了怎么办?”
他慢吞吞的拿出那步摇,不情愿的道“低头。”
见我不动,又道“不戴算了。”作势收回去。
我连忙低头“戴的,戴的。”
他轻柔的把步摇鬓入发内,说了一句话。声音轻的几乎听不见,可我听到了。
他说,真想把你藏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