梳妆台上那件舞衣,是她第一次和顾绝尘相见的时候穿着的,绚烂如云山春日盛放的桃花。她将它放在忘川阁了,现在出现在这里,大概和顾绝尘脱不了干系吧。
初月宫的方向灯火通明,和凤仪宫幽静的烛光相比,就像是月光与星辰。苏洛卿却喜欢这样的宁静,她愿意一直在凤仪宫中。
溯璃在帘外站着有一会儿了,从初月宫的人走之后苏洛卿就一言不发,那宫女走时脸上得意的神色着实连她看着都生气,可是苏洛卿却未表态,反倒看似仔细地选起了舞衣。
流萤善舞,太子生辰的那一年宴上,正是她一舞倾城,让太子下定决心宁可抛弃身份也要将原本属于他的那份婚约夺回来。
“溯璃,替我梳妆吧。”
溯璃掀帘进来,见她已经坐在了梳妆镜前,只好执着玉梳替她梳理。她身上的那件舞衣溯璃虽然没有见过,却也没有太在意。
不多时发髻绾成,是流萤曾喜欢的发式,可对不愿绾发的苏洛卿来说,却是一件新的面貌。她也曾想过为一个人青丝绾正,到头来,不过她的一厢情愿。
可悲……
“娘娘可还喜欢?”流萤初遇溯璃的时候,她还是凤仪殿的一个不起眼的小宫女,伴在皇后身侧,原该是循规蹈矩胆战心惊的一生。直到她无意犯了错,流萤为了与皇后作对偏要救她,将她带到了初月宫中。
流萤起初也是不在意溯璃的,不过是为了气一气皇后,可之后才发现她极会揣测自己的心思,左右也没什么坏心,就重用她了,现在铜镜之中的发式,便是出自溯璃之手,第一次为流萤绾的发髻。
流萤救自己的初衷,溯璃是知道的,可在初月宫,她不必前思后想,因为流萤直接,不爱拐弯抹角的相处方式,正是因此流萤好懂,至少对她来说容易。
“自然喜欢。”苏洛卿微微一笑,答道。
这些年,流萤和溯璃既是主仆,却也相处成了知己,若不是那一层地位上的差距束缚着,说她们是姐妹要更加贴切一些,所以,苏洛卿该替流萤这么回答。
“走吧。”她起身,那身舞衣还如一年以前,只是发髻高绾,簪着金钗宝玉,如她肩上所背负的罪孽。
“诺。”
初月宫这条路,不再似曾经那样灯火通明,苏洛卿看着却是舒服,她虽闹,却也喜静喜暗。更何况,她只希望心如止水波澜不惊。
乐声人声,一丝丝传入耳中,待溯璃引她入了台下之时,曲终人散,议论声席卷而来。
或叹息,或嘲讽,或惊异。
她闭上双眼迈上台中,将一片唏嘘掩在耳外,她今日,不是替流萤自取其辱,而是要通过这个高台,让流萤的面貌再入那个人的眼中。
也让自己,再入某个人的眼中……
无人弹奏,这不过是一出笑话。可即便她薄纱掩面,也掩不住她的傲然。
这是属于丞相独女、贵妃娘娘的傲然,更是她身为忘川阁少阁主的傲然,她不准备让这傲气因任何人而消磨半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