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玉他们来到血玉堂时已经黄昏时分了。逸侠月柔带着十二护法在谷口迎接,八年不见,姐妹俩久久相拥一时感慨万千。这逸侠和灵玉虽然不是同胞所生,但长的却几乎一模一样。柳眉杏眼小圆脸,不同的是逸侠是双眼皮,灵玉是单眼皮。逸侠的酒窝深一点,笑起来显得可人,灵玉的酒窝几乎看不见,有点冷若冰霜,不怒而威的感觉。身材两个都很标致,不过不是倾国倾城的胖美人。尤其逸侠唇红齿白,温文尔雅,还有那眼中萧家人独有的傲气洒脱,真是和当年的隐侠一模一样。相比之下,灵玉倒有些沧桑感了,加上近日来风尘仆仆的长途劳累,她看起来那么憔悴,甚至有些狼狈。
之后的日子里,灵玉他们就在血玉堂安顿下来,三天后,狂侠月溪也回来了,他安葬了广义侯,并把他的灵位带了回来,安放在血玉堂仙逝的功臣牌位一起。灵玉还是和往常一样,早晚去给娘亲和姨娘们请安,问她们饮食起居可都还习惯、或者有什么需要的再叫瑾儿派人带回来。在血玉堂的日子对灵玉来说是快乐的,看着弟弟妹妹把血玉堂上上下下打理的井井有条,她从心里喜欢,尤其看到恒儿和血玉堂兄弟的孩子们大大小小在一起不分尊卑的玩闹时,她心里就说不出的释然。
血鹰也时常来血玉堂,借口监督恒儿武功。灵玉发现他和妹妹月柔很谈得来,看着他们一会儿因谈论小时候趣事笑的合不拢嘴,一会又因为对武学见解的小分歧吵得不可开交,真是有趣得很。
而对李逸轩来说,血玉堂的日子却是痛苦的。因为对于灵玉,他一直有些负罪感,萧家兄妹对他的家人越好,他的负罪感就越深。看到灵玉时,他甚至有点自惭形秽。而且时间一久帮里的兄弟对他和灵玉之间的事也就了如指掌了,虽然狂侠下令帮里任何人不得议论此事,但封的了悠悠众口,却挡不住那一双双鄙视的眼神。加上到血玉堂以来,他一直感觉寄人篱下,甚至是在接受施舍,所以他和梅雪一直度日如年的过着每一天。最后索性要求搬出厢房,去后山一间小屋里住,他们还向狂侠要了一块地,过起了男耕女织的日子,到也自得其乐了一阵子。然而李逸轩是王家子弟,自小虽然不是娇生惯养,却也没吃过什么苦。这刚卸下耕犁又起锄头的活儿,他刚开始还觉得有趣,但干着干着就觉得乏味而且十分辛苦。因此常常和梅雪闹不和,三年后梅雪生下一女,他的日子就更难过了。
两个哥哥自狂侠带回父亲的灵位以后就对萧家人感激涕零,伤好以后就主动去帮里做事;娘亲和姨娘们则一直由灵玉照顾,只有他不肯放下身段去帮里。而事实上灵玉也一直没有给他下台的机会,要不是后山的一声初生婴儿的啼哭,她几乎都忘了有这么一个人存在了。然而喜也好忧也罢,日子终究还是要过下去的,可是他的女儿也没有被血玉堂的人所接受,就连娘亲和姨娘们也都不愿多看几眼。生活的拮据让他不得不低下高傲的头一次次的去接受血玉堂财物,不,是施舍,因为他每一处出入血玉堂都要受尽白眼。生活不宠无用之人,他不知道,在他看来风光无限的灵玉其实也一直在帮忙打点帮中事宜,而娘亲和姨娘嫂嫂们则除了帮忙看护帮里的小孩子还和帮中其他女眷一起缝制衣物之类的,她们不来看他的女儿,其实是因为忙。血玉堂一直自给自足,而且分工明确,帮众之所以平起平坐是因为每个人都有他的义务职责。这血玉堂与其说是一个江湖帮派,到不如说是另一个桃花源。
可就是因为他不知道,便在心里慢慢开始恨灵玉。他认为是灵玉因爱生恨,所以他才受尽屈辱,这股恨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在他心里愈演愈烈以至于他连血玉堂所有人包括三岁孩童都纳入报复中。他暗暗发誓,总有一天他要让血玉堂的人跪在他脚下俯首称臣。他开始频繁出入血玉堂各个角落,并且不再在意帮中人异样的眼神,虽然在这期间他也发现了一些不同寻常的地方,比如帮中除了粮仓还有布艺坊、除了马场还有牛羊场,甚至有些人根本不懂武功。可他被仇恨蒙蔽了心智,以为那些只是因为萧家人贪得无厌用来获取不义之财的。他暗地里画好了血玉堂的地图,静待时机报复。
八年后,恒儿十二岁了,小伙子长的眉清目秀,眼睛眉毛都像都像李逸轩。武功在血鹰和狂侠逸侠的轮流教导下更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可是他却和父亲李逸轩不亲,李逸轩自从来血玉堂之后也从不去主动亲近李恒,他甚至怀疑恒儿是灵玉和血鹰的儿子。要不然血鹰怎么那么喜欢他,而且狂侠都娶亲生子了,他怎么还不娶逸侠。
这一天,恒儿来向他告别,说是想去江湖上磨练一番,娘亲和奶奶都同意了。同行的还有流星泪和瑾姨娘的儿子柳庆云和其他六个青梅竹马的伙伴。他只是‘嗯’了一声便和五岁的女儿玩去了,恒儿觉得实在无趣便自行告退了,看着彬彬有礼的儒雅少年远去的背影,他嗤之以鼻。
自从恒儿闷闷不乐的走后,灵玉一直很担心他。虽然知道他们这帮孩子武功造化都不低,而且情同手足,结伴而行应该是可以无往不利的,可她还是操心的不得了。天下父母心应该都是一样的吧,她又想起了爹爹和娘亲,不由得两行清泪挂上眼眸。
“姐姐··”妹妹月柔看见她一个人站在落雁峰上,便远远的唤她,灵玉连忙拭去眼泪浅笑着转身,看见血鹰也在,便欠身施礼。
“夫人安好”血鹰还着礼,这几年他们一直这样相敬如宾不相睹,月柔刚开始觉得既别扭又奇怪,但时间久了也就习惯了。
“姐姐,你又担心恒儿了?”月柔走过来轻轻的问。
“可能是老了吧,总是无端的多愁善感。”灵玉浅笑着回答。
“且···你什么时候不多愁善感啊?”血鹰冷冷的嘲讽着,月柔白了他一眼,他便自觉的闭上嘴。灵玉看在眼里轻轻地笑了。
“姐姐,你不要担心恒儿,他自己可以的。”
“好妹妹,我不担心恒儿,可是你我倒是担心的不得了,你说该怎么办呢?”灵玉神秘地说。
“我有什么让姐姐可担心的?”月柔不甚疑惑。
“傻妹妹,你也不小了,也该开枝散叶了,可有中意的人啊?”灵玉拉着她的手轻轻地问。
“姐姐,怎么在外人面前问这个呀?”月柔红着脸扭嗫着嘟嘟。
“哦··外人啊···”灵玉故意托着阴阳怪气的调调还不忘看血鹰一眼,“那姐姐就暂时不说了。不过姐姐已经帮你物色到一个好人家,明天就让你们见见,你一定会满意的,姐姐的眼光也不差哦。”
“姐姐··你还说··哎呀!”月柔生气的嘟着嘴跑了,灵玉笑着回头撞上血鹰喷火的目光。
“喂,你不是想把我推下山崖去吧?”灵玉心里挺得意,嘴里却在打趣。血鹰拳头握的咯咯响,盯着灵玉,看样子想用目光杀死她,许久,他哼了一声转身欲走。
“等等,”灵玉收起调侃的表情,深情的说,“没有一份感情是经得起时间消磨的。你们相遇在对的时间、对的地方,而且郎有情妾有意,为什么不生死契阔,与子成说?”
“你??”血鹰转身惊讶着不明所以。
“是为了我?还是担心我爹娘?”灵玉问着,突然有些负罪感。
“······”血鹰张了张嘴,终究沉默了。
“果然已两情相悦,就早些执手吧。曾经我也相信,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可如今我才明白,光心里有情是不够的,有时候你的情还得明明白白的告诉你所钟情的人。”灵玉对着夕阳幽幽地说着,“我常常在想,如果我早早放下矜持,告诉逸轩我一直都很在乎他,那么我们也不会走到今天这般田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