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年只是拨弄着手中花草,时不时向炉中抛入一两株,半晌也未见答话。
男子倒不觉尴尬,又说:“贤弟,这两日山头来的人少,就给你拦到了七个试毒的,都关进石屋了。但大哥我又帮你从山下的村子里抓了数十人上来,贤弟可还满意?”
少年手中动作未停,仍是无言。
益铃听了却是脸白的可怖,小手上的汗一层层沁出。他们竟把活人来试毒?难怪这么不舒服,原来满屋子都是毒药味。益铃回想起那来时路上的惨叫声,不由地心头害怕到了极点。若是一下子毒死了还好,若是只是让人难受的毒药,那那些人,那自己,要受多少苦多少痛啊!
突见那少年向站着的壮汉扬了下下巴,那壮汉立即出去拖进个人来。益铃一见,不是那大宁是谁!只见他魁梧的巨大身子蜷在一起全身颤个不停。益铃见了,眼泪忍不住涌上眼眶,呼道:“大叔!”
那少年看也不看益铃,抬脚走到大宁一侧,嗤道:“身子倒是硬朗,中这蛇子果一夜都没死透。”说着,从怀中拿出一个瓷瓶,倒出一颗绿色的药丸就向大宁口中弹去。
未及益铃有什么动作,只见那另一名大汉怦地一声跪了下去,重重地磕了一个头道:“小的替大宁多谢二当家开恩!”
益铃松了一口气,果然见那叫大宁的大汉慢慢放松了身体,竟幽幽转醒了。
但益铃未免高兴得早了,只见那少年嘴角扯出一丝冷笑,看着大宁从地上缓缓爬起便手一伸从一旁一排木架上取下一个红色的瓶子倒出一颗药丸,浅笑道:“这是我昨晚刚炼成的裂魂撕魄丸,若是你能吃下去半个时辰内不自尽,我便饶了你替你解毒,如何?”
半个时辰内不自尽?!要求的竟是他不自尽?那是怎样一种非人的折磨啊,无从想象也不敢想象,只觉得内心恐惧一阵强过一阵……在场几人除了那个嘴角带笑的少年,心里都是一寒,衣衫早已汗湿。
那面色苍白的壮汉大宁身子抖得厉害,冷汗一滴滴砸到地上,但他知道,若是他不吃,等着他的,也不会是比这更好的结果。深深地望一眼身边的另一名壮汉,眼中托付之情不言而喻,他低低地道:“兄弟……我的老父亲就拜托你了……”那壮汉只是点点头。
没人注意到,当大宁说这话时,那少年冰冷的目光中竟闪过一丝动容。但仍旧被他眼中的残酷掩埋。
抱着必死之心,大宁颤着手去接那少年手中的红色药丸……
“等一下!”益铃咬着干干的嘴唇颤声道。
几人都是一惊,俱回头向这小丫头看去,眼中惊疑不定。少年眼中越发冷了,冷得妖冶,冷得残酷。
“我……我想替他吃。”益铃的声音颤抖得可怜,但她强迫自己压下恐惧。原本是鼓不起这个勇气的,但听到大叔托付他的老父亲时,益铃不由得想到自己的爹爹,当下心里怎么也狠不下心了,自己是不死之身,不会有事的,最多只是痛点而已,小小的益铃无力地安抚自己害怕到了极致的心……
大宁猛然转头去看益铃,“小娃娃,你……”
少年扬起了一个个大大的笑,大声道:“可以!原本我想让你吃的是另一种,但你这么喜欢这裂魂撕魄丸,我就成全你。”
大宁立即摇头道:“二当家,我自己吃!她还是个孩子!”身旁的另一名壮汉却直拉他,大宁立即咆哮道:“让这么一个小女娃受那种非人的折磨,你们还是人吗?!”
少年扬起一个冷酷的笑,一字一顿地说:“我本来就不是人。”他倒要看看这个蠢丫头有什么能耐敢说出这样的话!有什么本事吃了蛇子果还不死!有什么能力能无声无息在他附近却不让他发现她!
见少年把红色的药丸递到她手中,大宁挣扎着就要抢回来,却被身边的大汉一把拖住了。大宁直着嚷子叫道:“小娃娃不要吃!扔了它!快扔了它!听大叔的话……”
益铃抖着手把药丸放进口里,挣扎着闭上眼,一仰头便吞了下去。
一瞬间,四下都静默了,片刻的静默后响起一声惊天的惨叫,益铃全身非自然地抱成了一团,手指在自己身上不停地撕抓着,直抓得全身鲜血淋漓,手指都堪堪折断。一阵又一阵,感到五识俱失,茫茫黑暗中除了痛什么也感觉不到,三魂六魄都仿佛被不停撕裂着,搓咬着,刺压着……“啊——杀了我!大叔杀了我吧……”眼中都流出了血,声音凄厉,直像鬼哭,惨绝到了极点。
大宁一张憨厚的大脸上眼泪一把,鼻涕一把,爬过去就把益铃紧紧抱在了怀里,哭喊道:“我都不认识你!怎么会有你这么傻的孩子呢?!”
益铃早已什么都感觉不到了,抓到身边的物体便一口咬了下去,一小块肉便被益铃咬了下来,大宁额头沁出一层汗,硬是闷着声音没有叫出来,两手还是紧紧抱着怀里小小的身子。他知道,此时此刻他的小小失肉之痛,定不及这个小女娃裂魂之痛的万分之一。不明白,实在是不明白……她,究竟是太善良,还是太傻?多想向上天岂求,岂求这个孩子永生永世受人疼、受人爱,再不要受这样的苦、这样的痛!
只是他不知道,益铃今后要受的,远比这个要苦得多,痛得多,也绝望得多。
少年又是一声冷笑,嗤道:“原以为她有什么本事呢,不过是逞强而已,我还当捡到个百毒不侵的宝。”说完一转身便走进了内室,再不去管地上挣扎的人,更没有替她解毒的意思。
大宁一下子放开益铃,扑上去就抱住了少年的脚,哭喊道:“二当家!求求你了!替她解毒吧!大宁给您磕头了……”说完一下又一下,重重地在地上磕起来。
一旁的另一名壮汉死看着益铃,又看看大宁,实在是看不下去了,冲上去一把抓起在地上痉挛不已的益铃便冲出药室。
“别……”未等大宁喊出,药室大门外那小小的身子已成弧线从窄道上急速下坠,往那深不见底的峡谷一头栽下去。
少年冷眼看着,待他丢完了小女娃便面无表情地说道:“谁让你自作主张的,我本想看看她能忍几个时辰,如今,你也吃一颗吧。”
那壮汉一听,二话不说直接往一旁的石墙上撞去,却被少年手指一点定在了那里,看着少年走近,眼一翻直接就晕过去了。大宁立即又扑来,挣扎着挡在那名壮汉身前,“二当家!我替他吃,我替他吃……”
未等他说完,少年眼一冷,但忽然又转念道:“若是你们都死了,谁去打扫那些石屋……”说完一转身,向药室内屋走去了。
从头至尾看着一切的中年男子一动不动,只觉得手上、身上俱是一身冷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