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到多久后她们两败俱伤地斗完,才把衣食丢给益铃自顾离去。
益铃这才能端起早已凉了的白米饭,饱饱地吃了一顿,之后又把自己穿了多日的布条衣脱了下来,换上了那件在小小的益铃看来显得太娇气的小红裙。
这时,益铃突然想起了一件极为重要的事。她的包袱,放了她的衣物的那个包袱还在绝谷下的洞穴中,倒不是她小气到舍不得几件新衣,只是那里面的上衣中放了一件对益铃来说极为重要的东西。当下就忧心起来,想要拿回,可转眼一想,此时此境别说是去那崖底了,就是偷离这魔宫都是极难的。只得叹气,心道:待自己帮洛姐姐逃出去时再返回去取吧,那地方本就是绝谷,一般妖魔都不会去的,那东西在那应还安全。
整整七日,那魔宫少主已整整七日都未来让益铃试毒,也不曾出现过。益铃只不觉松了口气,但又忍不住隐隐担忧,他难道是出去做坏事去了么?像去抓洛姐姐一样?现下她从那负责她衣食的两魔女的争斗、争论中已知晓,那少年是这魔宫如今的主人,十五年前刚从子母莲中醒来,却似乎先天就继承了他母亲的魔力,名唤夕。魔力虽不及他的父亲,但却精于使用魔毒,能无形中将魔毒化于魔力中,使对手防不甚防,许多法力高强的妖、仙都曾败于他手。
益铃七日内已将两魔女口中的这宫殿,即她们所说的赤月殿看了个分毫不差,一次次想要找到路径去给洛姐姐解开那个仙煞绳都未果。无论她怎么走就是走不出去。这个赤月殿明显比那紫月殿大得多,宫室众多,高大巍峨,屋顶隐入黑空中。殿外却仍和紫月殿一般,除了大大小小、数不甚数的红月外再无其它。
正及益铃又绕了半天正沮丧间,却顿感胸口一动。益铃煞时惊喜不已,小若!
她忙不失地唤道:“小若!小若!你终于醒了么?”
铃里小若动了动,竟是半天未回应。待到益铃担心它是不是又昏了时,它才愣愣问道:“破铃,我们这是在哪呀?我怎么一点都不知道呢?”
“什么?!”益铃大惊。她本想等它醒了告诉自己宝宝现下如何,可小若竟说它不知。益铃只得将这几日的事都一一告知了它。这才了解到它是在那日宝宝与她落崖时彻底失了神识的。弄得益铃担心不已,但事到如今,也只能想自己既好好活着,便料想宝宝也应当无事才对。如此安下心才与小若商量起助洛姐姐逃离魔宫的大事。
却在小若一顿凝神查看后大失信心。只因小若说这赤月殿四周都布满了魔障,除非施魔障的人将其撤了,否则像益铃这样的凡人在里面是无论如何也出不去的。益铃正待再问它能否出去帮洛姐姐求救时。一声冷喝伴着心底窜起的寒气一同出现:“蠢丫头!”
益铃无措回头,正看到那名为夕的少年笑容明媚地大步而来,心下顿时更寒了几分。果然,待再近些,夕手指对着益铃就是一弹,待益铃回神,发觉他并未弹入她口中。低头一查,一点红心已印入了她的手背。益铃毫无所觉,正纳闷间,却听小若大惊道:“它!它在生根……随着你的筋脉在生根!”
益铃怔怔抬头看那少年,见那少年略一扬眉道:“怎么?你看不到么?”刹时想起益铃只是凡人,便张狂笑道:“看不到我说与你听,这血魔茧是我思略了近三年才想出的一味奇毒,此历时七日才终于制成。”顿了顿方才又兴奋道:“此毒入体不痛不痒、毫无所觉,但一旦入体再难移出,它会随着你的筋脉生长,吸尽你体内的精元,使你慢慢枯竭而死。”缓缓围着益铃绕了一圈,他又道:“只可惜你不是妖、仙,若是妖、仙,则会先被吸尽妖力、仙力,使生长之株化而为无心之魔听命于我。再吸你精元使你丧命。”
益铃听了大大一惊,不由道:“你怎么能做这么害人的事呢!”
夕冷笑:“我本是魔,本来就是妖邪。注定是害人的。”
“没有什么注定!”益铃呼道:“你娘不就是一个好魔吗?她只想守着你父亲,和他和你一起呆在这魔宫,不曾想过要出去害人!”
“住口!”夕大喝道:“谁准你提我娘的!我没有娘!我的娘是那朵子母莲!”
益铃此次却是毫不示弱,亦大声回道:“你怎么可以不认你娘?你一身的魔力不全是她给你的吗?”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夕一听此言,周身骤冷十度。“赤魑!赤魅!”片刻,那与益铃处了七日的两个女魔便出现在他跟前。“你们两个!都曾说了什么给她听?!”
两女魔顿时心下大骇,只顾低头认错,再无平日张扬之色。
“你们都知道些什么?!怎的不说来给我听!”夕此话一完,眼中红光一盛,扬起掌便击向她们头顶,益铃自震惊中未回,便听得她们惨叫一声,身体下时化为了颗颗粉尘,消散于红光潋滟的赤月殿外之空中,再无踪迹……
那平日妖艳冷肆的美丽面庞,那虽冷淡但仍时常出现在耳边的两个声音,那跋扈好斗却未曾忘记过给自己准备衣食的两个女子,就这样他手一抬,便没了……刹时泪水盈满她的眼,她忽然想到若不是自己是不死身,也早已不知死在他手里几次了!
他怎么可以这般毫无人性!
当下不要命地抛开顾虑,小小的益铃忍着泪愤愤道:“我是知道的,所有人都是知道的!你母亲临死前把全身的魔力都给了腹中的你,她爱你如此你竟然都不肯认她?!”
“不是她!她只是一个存在不该有的善心而不称职的魔,一个不称职的母亲!”夕狂怒地大叫道,眼中泛出的红光更盛,竟未注意到益铃身上隐现的煞气。“我的魔力……都是我父亲赐予的!”
“你父亲尚在怎么赐你周身魔力!只有要死的人才会这样做!你明明知道是谁一直在呵护你,用她的力量在保护你,你却连承认都不肯!你怎么对得起你娘?”益铃越讲越大声,至最后竟是吼出了心里的话。“你只是无法接受,你自己的父亲杀了爱你如此的母亲。所以你选择了维护他们中的一个!”
夕瞪大眼望着眼前的益铃,半晌一言未发,益铃亦是睁着水目紧紧看着他。不知过了多久,待到小若已紧张得要死时,夕动了动,走到益铃面前,一手掐住了她的脖子。冷冷道:“这两人,我一个都未选!”
益铃看着他,却突然听到小若的大叫:“破铃!”刹时咔嚓一声,她知道自己的脖子断了。大眼无力地合上,却猛然间似乎看到了他的目光中好似闪过一点水光。
她就知道,他也是会悲伤的。
夕松开右手放开她,任她的尸体向下滑落,但下一刻,左手竟不自觉地接住了她的身体。
他抱她入怀喃喃道:“为什么……要把它们都说出来……蠢丫头,你真的很蠢,除了自寻死路什么也不会。”
黑空红月,他抱着她的尸体站在赤月殿外的潋滟红光中,任红月轻移,丝毫不动,仿佛化入了艳月红光中,又似融入了无尽夜空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