叹一声:不若不知。却不去想,这潋滟鲜血,为何而流。
本在妖殿中论事毫无所觉的几妖宗与腾火被突然而来的强大仙力所惊,一跃而起。
“是云诀!”
“他来妖殿做什!”碧蛇姬眉头大皱。蓝狐女却已半点不顾地取了软鞭蓝绸飞身纵去。
“喂!你这么不怕死啊!”黄鼠郎撇撇嘴,终咬咬牙跟了过去。
“本王现下不宜露面,你们去探探他的来意。把这焰魔珠带上本王在此处便能看得清楚。”腾火递给赤蝎王一颗火色魔珠微微冷声道。
赤蝎王接过,与碧蛇姬一道纵去了云诀所在之处。
墨发肆然飘散,乱于风中,千丝万缕,久久不复。
几人一入妖天俱被惊住,相斗数百年,何曾见过云诀如此?静静曲腰俯身,手触于冰面之上凝望着一物,周身仙力肆开瀑涌却仿若不知,眼中深如幽海又浅如清水,竟是全然无防。
几人心下惊怔却也未敢轻举妄动,唯有蓝狐女二话不说便要出手,硬被黄鼠郎拦了下来:“疯女人,不要命啦!”
下瞬云诀似是感应到了他们,微一怔神,眼便复了清明,他淡淡将冰上那物拾起,手轻挥散了周身血腥之味,几人正怔着便又听他咳了两声,起身,凌然冷立,朝几人淡淡望了过来。
心下微微一震,几妖眼睛都不免狐疑地盯着地上那滩腥红。
当云诀双眼扫过再世为妖的碧蛇姬时,几妖宗都骤感他眼中掠过了什么,心上大紧,下瞬却又被他有意阖目默然散了。
是什么?杀气?几人不及回神细想,碧蛇姬却已咽了口水,不动声色地退了一步。
赤蝎王警惕地凝眉,冷峻睇他:“云诀,百年不见,你突然来我妖殿……是为何事。”
云诀不语,慢慢平复了仙力,周身银光再次流转,一身的绝尘清冷中又透着无言的威严,既悲悯,又清高。
他转过身去,如墨长发轻轻飘摇,幻化出风雪的幽冷,月牙白的长袍默然旋开一身寒气,竟就这么不置一言地离了。
“你别走!”蓝狐女哪肯答应,几步上前无论如何也要出手,却未及近身便被他无形张开的护体仙印弹了开来。
他回头,冰冷的眉目如雪如画、隐透孤傲,言辞冰冷,淡漠传来,既是威摄也是诲戒:“妖殿众子若能长时安分守己,我仙门便也不会徒生是非。”言罢,不再滞怠,银光微闪自顾离了此地。
黄鼠郎嗤声撇嘴:“他云诀是不是没了徒弟实在太闲啦?专门跑来吓唬人?放出那么强的仙力生怕我们不发觉啊,不就是个大罗金……咳……九天玄仙嘛……”
蓝狐女冷着脸一言不发,手中紧握的蓝绸倏地碎断一地,她盯着轻飘雪羽一瞬,一转身自顾回了殿内。
碧蛇姬眉间有些怔忡,心下惊疑道:他为何哪处不去,偏偏来了这寒域妖天?
赤蝎王也正锁眉思索着什么,一时未察便见腾火至了面前。
“参见魔王。”
腾火未应,自顾看着地上的血迹,嘴角扬起掩不住的深冷之笑:“你们看清他从地上拾起的是何物了么?”
“好像……是个指环。”碧蛇姬蹙眉。
“对,且是雪玉所制。”眸中幽光一闪,腾火冷笑更盛:“你们可知其实冰牢中那丫头是天生不死身?”
几人震:“这怎么可能?!”
“难以置信么?但你们不知,本王想云诀却定是知的。”他的手惭惭收紧,如胜券在握:“可当日废那丫头功力云诀是如何解释的?”
“云诀说的是,她因天魔之力而得了不老不死之身。”
腾火张狂冷笑,面上一度残酷阴诡:“所以本王想,他云诀的仙途怕也快走到头了。”
黄鼠郎摸着自己头上的金毛,怎么听怎么不懂:“魔王是要再找机会杀云诀吗?”
“不必了。”腾火冷冷勾起桃花眼:“本王总算是知道了,六界之内除了一人,怕真没有人能杀得了他。”
“是谁?”
腾火微眯双眼,哼了一声:“他自己!”
三人正怔神不解,便听腾火又冷声道:“蓬莱那边消息就当不知,你们听着,谁也不许去阻那丫头出冰牢,尤其是你,碧蛇姬。”
蹙眉,碧蛇姬媚眼一寒,妖娆的细眉很是不快地拧起:“魔王,这是为何?”
“你们以后,自会明白。”他笃定地冷冷哼出。
即便他云诀再如何冷心无情,再如何心如冰雪,这小小雪玉,终已乱了他的心!
腾火阴彝扬唇,随后转身大步离去。
梦邪,你的仇,得报不远,你的遗志,我定会替你完成!
……
洛紫从始至终抱着益铃就那么坐在大殿之上,任长天青怎么咳怎么瞪都不为所动。
长天青奈她无何,只得就这么开了审,一番事说尽,除了他自己,无不惊怔。
十宗尊辈哗然而起:“竟是这样?!”
不但放魔入山是为中毒所引,就连离火地尊……忍不住略略抬眼去看立身长天青一侧的离少仙,眸中自是闪过太多不言而喻的意味:如此说来此子并不尽是离火地尊之子啊。
风独灭开口:“如此,青沙天尊可知,那假扮屏炎地尊潜于蓬莱如此之久的是何人?”
“据仙尊言,应是昔日魔王腾火。”
“是他?!他不是百年前还现世与仙尊交战过么?!当时屏炎地尊也有出手啊!”有仙呼。
“此事不假,但众仙应知,数百年至今,六大神器仍未集齐,其中有一样,‘罗网’所传,是落到了腾火手中。”
众人心惊:“不会是弱水之铃吧?”
长天青粗眉一凛:“是千面幻笛。”
他一话说完未待众人松口气便又道:“千面幻笛的神能,在此不妨告之众仙,便是合魂共体。”
“合魂共体?!”
长天青威严颔首:“开此神能可以两魂共一身,也可一魂主两身。当日腾火再次现世与仙尊一战,我离师弟那边,他自可任意合入一人身、魂,随意出面应付了就是,被合入那人的功力定是不如腾火,所以但凡腾火在明之时,我离师弟无一次不是病着、伤着。”
众仙当即落了汗,细细想来竟真是如此!
“那屏炎地尊真在四百年前就已殒在腾火手中了?!”
长天青心下一怆,目中也忍不住泛上哀意:“……应是没错了。”
听他语气,众仙也不由跟着微露伤感:“不曾想过会是如此啊,屏炎地尊为人如此和善,却……哎……”
离师兄……洛紫懵了一懵。她心中哀憷,忍不住抬头去看离少仙,却见他似乎毫无所动般倚立着,竟还和平日一般神态,洛紫心下不爽的同时却也松了一口气。
“只是可怜了那玉瑶仙子,夫君已殁却不得知,白白给那魔头占尽了便宜……”
夫君……花又雪眸色一黯。已殁……
此言一出,满殿静然。
峨嵋现任天尊耿天霜轻咳了两声。
那方才发出叹息的峨嵋地尊李元芳这才惊醒,脸上顿时升起一片尴尬潮红:“元芳失言了……”
上位长天青一侧的离少仙,淡然的面色下,手指紧握,已渐冷白。
蓬莱山门外,一道白影踏凤而回,见了寒海变化神识一探,了然后不免一声轻叹,看着墨凰远望着正山那处,他心上冷寂微疼,终也止在了海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