霁洛心道众弟子追妖不及若让它折了回来便要大不利,不如护在此女娃身边待众人赶回,如此也可以防万一。
他肃然点头,转而恭谨地面向益铃:“霁洛冒昧,师姐有伤在身,容霁洛抱着师姐前行吧。”
益铃一怔,大而忽闪的眼直直望着霁洛,半晌,又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了头:“我……我……很重的。”
霁洛不禁失笑,一袭青衫俊逸俨然,曲身便将益铃横抱在怀,一派君子之风道:“师姐多虑了。”
益铃半是新奇半是欣悦地咧齿一笑,一手抱着凌霞球,一手攥着他的衣襟,似乎生怕掉下去。
他低头看她一眼,眉疏目朗,清逸如松。
前面的小女娃便就不紧不慢地领着两人在林子里兜兜转转,往前去了。
益铃在心里知会了墨凰,便让它在这附近候着,自己则躺在霁洛怀里嘻嘻傻笑。
心中直道:他的怀抱实在与师父的大不相同,没有一点冰冷之气,实实的,暖暖的,真舒服,焐得眼皮都有一下没一下地变沉了……
霁洛不时看她一眼,受她脸上笑意感染,竟一时忍俊不禁也露了笑意……
当霁洛抱着她到了那几间矮屋前时,益铃便就真的在他怀里睡着了。
小女孩颇是不安地回头小声道:“我爷爷他脾气很不好,很不喜生人,你们若见了他……听了什么话不要放心上……”
霁洛了然地点了点头,几日暗察下来虽未见那老人动过怒,但相劝那日的暴厉眼神霁洛记得甚是清楚。
女娃儿很是不安地推开了草屋的门:“爷爷……我回来了……”
下瞬霁洛只听得哐地一声,一根小臂粗的桐木拐杖便被掷了出来,从小女孩头顶飞过立在霁洛面前一步远处,杖身直插入土三寸有余。
屋内传出浑厚严厉地怒喝:“我说过了,不许把不三不四的生人往家里带!”
霁洛暗自心惊,平日里未能察出,不想这老人声如洪钟,浑厚硬朗,想在凡间应是武功颇高的一位大家。
益铃正睡得香,听得这声怒吼便被惊醒了,睁着大眼不解地征询霁洛。
霁洛低头对她笑笑,轻淡道:“无妨。”
小女孩闷着脑袋在门口低低地说:“他们不是什么生人,大哥哥前日里来过了,是蓬莱岛上的仙人……”
“既是仙人何以管我们凡间的事!让他们走!”
“那位姐姐被我弄伤了,要给她敷些药才行……”
“既是仙人这点小伤又算得了什么!”
小女孩正哑口无言,霁洛便朗然出声道;“老人家有所不知,我乃修仙之人,但在下师姐却只是凡人,因而耽误不得,还请老人家通融一番。”
“可笑!”屋内老人显然是不信,冷冷哼了一声:“你既是修仙之人,她是你师姐倒是一介凡人,你这厮当我老糊涂了不成!”
霁洛略一皱眉,沉声道:“她确实只是凡人。”
“还想诓骗于我!”老人闻言大怒,下一瞬竟一跃而出,灰袍一扬身如狡兔般窜近而来,伸手成爪便向霁洛怀中的益铃攻去。
霁洛一时不察,心下大惊,他一介凡人身法竟能如此之快!侧身闪避不及左臂便受了些擦伤。
益铃顿时怒了,从霁洛怀中腾地跳了下来,还未站稳便把怀里的凌霞球向老人砸去:“老爷爷一点都不讲道理,怎么能随随便便就伤人呢!”
老人觉到面前之人身上气息霸邪,便退了一步:“哼,我只想微微试探于你,不想这小子会护得这般紧。”
霁洛闻言略一怔神,微微不自在地咳了一声。益铃却毫无所觉,咄咄逼近老人:“即便这样你也不能随意伤人呀。”
霁洛却忍不住出口道:“师姐,你身带煞气,凡人难以承受,不可再逼近了。”
益铃皱着鼻子瞪了老人一眼,拖着伤脚转身竟是要去扶霁洛。
老人看着两人忽而冷笑道:“你们这一对师姐弟,倒真恩爱的很。”
益铃不明所以地皱起眉,疑惑道:“恩爱?什么叫恩爱?”
霁洛有些尴尬地看了看益铃净无点尘的大眼,转而淡道:“师姐不必多想,老人家只是开个玩笑而已。”
“哼。”益铃对着老人没好气地轻哼。
小女孩见益铃走路已是不便,不由心生愧对,忙上前扯自家爷爷的灰布袍子:“爷爷……姐姐不是坏人……先让他们进屋敷点药吧。”
老人哼一声,不动声色地打量两人。
这小姑娘刚刚出手确实毫无功力,可却身带煞气?
不过……这两人,男的正气凛然,女的心如赤子,倒有几分仙人的做派……
想罢,狠狠一甩布袍,自顾大步进了屋去。
小女孩会意,脸上不由一喜,忙催促两人进来,引着进了一间颇是干净的里屋。她手忙脚乱地帮着把益铃扶到床榻上,很是不安道:“大哥哥和姐姐先坐着,我这就去寻些药草来。”
霁洛运气行身,催动自身真气运转,只两周天,左臂上的小擦伤便自动愈合了。
益铃看着,眼中有神,忍不住伸手过去摸了摸,而后开心道:“真的好了!”
几番相处霁洛自是知道这个名昭六界的师姐其实心思单纯,一如赤子,便就笑了笑答道:“此伤甚轻不足挂心,倒是师姐的伤需得谨慎,毕竟是鬼火,若被诡气浸骨则多伤身,虽已服下固元丹但最好仍细细处理一下。”
益铃正要说没事,便见小女孩提着个竹篮迈了进来:“大哥哥,这几样药草都是爷爷亲手种的,他若不慎被我伤了便会悉数捣烂了敷上,不过几日就好了,不如让姐姐试试……”
霁洛接过来一看,竟都是一些人间难寻的清正仙草,正与阴诡鬼火相克,不由对那老人生出了几许赞赏之意。
“谢谢你了。”
“大哥哥不用客气,姐姐是被我弄伤的,我碰不得她,你自己帮她敷上吧。”
霁洛想想也是,便不多推辞,接过竹篮搁在一侧,便曲身半跪在榻前,小心地为益铃褪去鞋袜。
烧连在皮肉上的长袜一被拉下,疼得益铃差点飙了泪,水汪汪地大眼瞅得霁洛一阵局促,只得出口安抚道:“师姐忍着点,不时便好。”
益铃点头,看见药草在他手心里瞬间如炖,而后一点点被他覆上了自己脚裸上的伤口。他又变戏法似的扯出一根白布条,细细地为她把伤口缠好。
益铃出神地看着他忙活,皱了皱小巧的眉,忽而道:“我……我是不是以前认识你?”
霁洛一怔,微微笑道:“师姐何出此言?”
“我一见你时,便觉得心上乱乱的,疼疼的,极是惶然紧促,好像我曾害过你、欠过你很多东西一样,后来又见了你,看见你笑我便觉十分开心,心上才不疼不紧了。”益铃想了想又道:“我也不知为什么,总觉得亲近了你便十分安心十分开心,想要看你笑,不喜欢你受伤。”
霁洛的手猛地顿住了,这一番白话又真挚的话分明是赤裸裸地表白,他不由僵了僵身子,低着的头上耳根子都染上了些气血上涌之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