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月一,人间喧喜,仙山悦色。
轻雪幽幽映日,曜得林间草上一派明媚,氤氲的叠峦仙气缭绕不歇,散不开淡然流转的冷冷轻寒。
晨光昧,伊人醉。
益铃整个儿是被冻醒的。
原因无他,酒性一过,云诀的身体便回复了往日轻寒,比之常人低出许多的体温着实冷得让人受不了。
益铃缩了缩身子,很想从他紧箍的怀里钻出去,可抬头看见自家师父宁静安祥的一张侧脸又怕弄醒了他,便就有些不忍心,鼓着腮帮子捱了一会儿,实在受不了了,便拿大眼狠狠地瞅着他,直望能把他瞅醒了。
半晌之后,益铃灰败地垂了小脑袋,望望云诀一瞬,眼儿又一亮。便从鬓边拉过来一小撮头发,笑眯眯地在他脸上轻轻拂。
云诀蹙了蹙眉,长睫微颤,终于睁开了眼。
“师父,你长得可真好看……”益铃看见他醒了当即高兴,弯着眉儿开心地说。
云诀看着她澄净无邪又明媚的笑容微微一愣,思及什么立时低头去望了两人所在之处。
猛地一震,倏地坐起身来脸色极是难看,他看着自己的床榻身子禁不住一颤,全然惊怔住了。
益铃不可避免地又从他怀里滑了出来,被子被他带开灌了风,益铃窝在榻间闷头就打了个喷嚏,抬头纠起眉毛极是疑惑地望着他:“师父,你怎么了?”
云诀直直看她,青白着脸色,没有说话。
承着师徒之名,她虽心如赤子却早已是少女之身,他竟然喝了两杯酒,便能任着自己与她同床共枕了一夜?!
云诀的脸色越加青了。
益铃自然不明所以,只是看着他一言不发脸色青白的样子心上也染了些不安和惶然,想着是不是哪里又惹师父不高兴了?
下时想到什么,大眼一亮,哦了一声便咧嘴笑开,赶紧利落地掀被下榻去,规规矩矩地跪到了地上。
云诀脸上惊白刚一怔,便听她道。
“是铃儿忘记了,琴姐姐她们都说今儿个初一是要给师父跪安的……”她眯眼笑着说完便立时伏在地上,有模有样地对他磕了一个头:“师父在上,徒儿给师父请安了!”
她这一个头磕得着实恭敬,恭敬得云诀静愣一瞬后不由自主地心有戚戚,一时间万语成噎。
……她竟能从自己榻上翻下去便如此恭敬地给自己行长幼跪安之礼……
冷风轻拂,心上纷纵不堪、千丝难理,即便他做了决定,只这情思一生,便早也已成了罪孽。
“你起来,退下罢。”
“好……谢师父!”益铃不作他思地起身出门。
“……等等。”
益铃听见他唤立时折回来,刚凑到榻前,抬头便见他两指轻捏只给自己掐了个暖身诀。
“退下吧。”他再次开口,声音平和中还略见寒气。
益铃矛盾地皱了皱眉,傻愣愣地点头,而后只得再次退了出去。
云诀看着她的背影,只觉空气中似有股子虚幻莫名的余香轻转,浅浅萦绕,如梦似幻,人离方散。
眉间一疼,玄清诀的功力不受控制地微乱,他立时静心敛意肃然端坐,无声默念万法清莲诀下的心经,好半晌总算平覆下来,脸色却早已苍白胜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