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月拧眉不语,半晌,眸中却黠气地转了一圈,她看着羲和侃侃道:“这妖魔竟能这样悄无声息地潜进蓬莱法力定不弱,须得立即将它寻出才行,不然不定还会暗害了什么人。”
“无月师侄说的对,羲和立即将此事禀明掌门天尊,力求尽快将此邪物寻出发落了,这厮在我蓬莱大喜之前潜入进来定是有意与仙门为难,寻衅滋事。所幸离益铃师侄成亲吉日还有三日,若即时将它寻出处置了也不会整出什么大的变故。”
无月重重点头:“那我也赶快叫我师父和霁师兄过来看看阿紫……”
“自是应该。”羲和镇重点头。
……
天已幕,月如初。
绝念阁遥悬云嶂之中,清冷独然尘嚣不染。
清朗的明月天光倾泄散落于地,仙云缭绕,清辉如华。
满室清寂无念的淡淡温光,在那轻微地推门声中恍然怔散,一窒轻浅化为乌有,空自散落。
“益铃”轻轻阖上身后的门,抬头来的一瞬,竟怔愣地看着屋内清冷出尘如坐莲台般不容亵染的人,震住了。
云诀……
一身白衣寒敛如水,如冰雪般曜人也如冰雪般淡冷的眉眼漠然绝尘看不出悲喜。他面无微波地端然静坐于榻上,全身浅浅淡淡地萦在一阵清冷之气里,冷若冰霜的神情纤尘不染,遥远如月华清辉,闭目凝神未语,满面与世无争的慈悲淡然。
“益铃”半晌回神,眉头狠狠一皱,看见他颀长的墨发在身后倾泄一床,柔而不乱地随意铺散开来,犹如墨莲初绽。入眼那一刻明明美得惊心、让人横生惑意,却又始终掩不去那隐隐的圣洁清正,孤高难侵。
她冷眼看见他周身银光时强时弱,总觉他应并不似表面所见这般平静,怕是修行正在关键时刻,知道有人来扰已然乱了一分……
“益铃”不由微微扬唇,端着玉白的酒壶和轻溢琉璃虹光的杯盏缓步踏近,云袖轻摆间,腰间交错的碎铃和手腕上的银铃便一齐发出阵阵清响,叮声轻吟,浅淡悠长。
云诀身震,心上岂是一个惊字了得。
不知该喜,还是该悲。
这十几日里在绝念阁中一日日数过,逼着自己无念,逼着自己冷心,弃下心头所有的纷乱与痛楚不去想有关她的一分一毫……数百年来从未如此费尽心力的一番潜修,竟全在她踏进门来,银铃轻响的一瞬间,翻涌废尽。
心头怎能不苍凉?
腥血溢在喉中险些冲将出来,云诀惊颤地心都疼了。脑中一片掀狂竟连强迫自己喝止她近身都做不到。
“师父……”
闻得她声音里有些不同于平日的娇嗔,云诀心头更震,那恍似独属于她的陌香又萦了上来,冲入鼻中浓郁不散,惑然间一片纷乱难持。
“益铃”见他始终未睁开眼来,便笃定他正处于修行最不得分心之时,胆子便略略大了几分。
她又唤了一声师父,缓缓凑近云诀于他身侧小心地坐了下来。不是按师徒之礼那般错身远坐,而是极近地靠着他并排坐下。
心上忐忑了一瞬见他竟还未出言喝斥阻止便更加确定了他当下分不得神,“益铃”不由冷笑,难免更加肆意,两眼邪气地挑起,轻柔至极地倒出一杯酒来,竟放肆地递到他唇边喂他喝下。“师父……陪徒儿喝一杯……”
酒香浓郁混着那盈盈陌香在掀乱纷杂的脑中如此混蒙不清,难以拒绝,云诀如受了蛊惑般微微仰首……
清冽的酒香缓缓流入。
入喉只一口,云诀便猛地一惊。合欢花?!
他一时惊震霍然睁开眼来,正对上了那双满眼含媚的潋滟水眸。见她眸中一震,闪过一丝惊惧,云诀脑中瞬间清明骤然一冷。
“益铃”看清他眼中迸出的冷意当即身震,刚要往后退便被他一手扼住了喉。
“你!”
碧蛇姬依旧用着益铃的声音在说话:“师父……好疼……我是你的徒弟呀。”
云诀眼中慢慢凝起极深的寒意,隐隐杀气透出,似乎不知为何而动了怒:“本尊的徒儿有不死之身,你是不是也有!”
碧蛇姬当即冷颤,强自抖声道:“师父,你已喝了这情欢酒,怎么下得手现在杀我……”
那如梦如幻的陌香不知为何竟散尽了。云诀手中力道又重一分,分明丝毫没有顾念。
“……师父!”
云诀一怔,下瞬又冷极,威严而高不可侵地俯视她,冰冷的目光看得她一阵胆寒,竟再说不出一个字来。
碧蛇姬心上一寒,竟见他眼中有戾气一闪而过!当即惊惧不已,再不敢强撑,身子一抖便化作一条小蛇从益铃体内窜出直往门外驰奔。
“碧蛇姬!”云诀见了它声音更冷,两指一弹一道银光毫不留情地打了过去,碧色小蛇惨叫一声挣扎着窜出,忍着尾巴上的剧痛更快地往外逃。
云诀面覆寒霜,毫不迟疑地掐指凝力待要叫它散灭,体内却猛地一阵剧炙,冰火相冲他一时忍制不住低头就吐了一口血。
心中立时低喝一声:白绫!
雪凤听他召唤瞬间驰来,神色一凛间便明了诸事,巨大的身子朝着那坠云而逃一点碧影毫不迟疑地驰追而去。
云诀撑手抵在榻上无论如何也不去看倒在榻边的人儿,心头本就纷乱错杂现下更添了一抹摄人的炙痛,他强自端坐不语凝神运力,久久才有余力向阁外传声道:“墨凰,上来把铃儿带走!”
墨凰早已驰来,不远不近地飞在绝念阁外,听见他的话眼中莫测不明时晦时清,它看着云中仙阁,久久静寂无声。
面上不时已苍白若纸,云诀眉头微微一蹙,冷声喝道:“墨凰!”
巨大的黑色鸟儿昂首再看了阁楼一眼,凤羽微扬,一转身竟自顾朝雪凤刚刚追去的方向疾驰而去了。
云诀当下惊震住,心下大乱,一瞬间血都凝滞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