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周静谧无声,唯有清冷的风不时拂过。
许久,她缓缓睁开紧闭的双眼,凝白若雪的脸上已然恢复冰冷:“是我负了你……对不起。”
缓步往后退开,长衣风中鼓舞。
霁洛只是摇头,未曾放开她的手,眸中一如往世的清肃与温柔。
“如果还有来世,我仍会等你,一世一世……直到世间再无霁洛,也无清渡。”
身子几不可见地一震,益铃飞快转过身去:“只可惜……我没有来世。”
轻轻挣开他的手,曳地长裙从草间划过,墨色如浪,一步一殇。
永世难以看清的镜花水月,缘聚缘散缘如水,万丈尘寰,两世茫茫,错过,便是一生云湮。
“诸魔回赤月。”
“是!魔尊。”
“益铃师妹!”秋雁儿急道:“我师父说仙尊已……”
“云诀与我再无师徒情分,他的事,我不想知道。”
“益铃师妹……”
赤蝎王微皱眉头拉住了她,轻轻摇首。
“小铃,仙尊既是你的师,也是你的夫……他所做所为……应无心伤你。”
风声凄冷。
益铃冷笑着仰首:“他是我的夫?宝宝在时,此话已是妄言,更何况如今他已亲手杀了它们?”
垂首看仙门弟子一眼,眼中无尘无心而诉灭不尽的冰冷麻木。
“万魔受命,已止杀戾,你们不得再对我魔界子民出手。”
仙门弟子怔住。
魔众叩地不起,一心臣服。
“而天下诸魔,都不得再伤他一分一毫!违者,重惩。”益铃望着前方,手指过霁洛,凌厉开口。
诸魔皆震,迟疑地看了一眼面前身着青衫的男子,而后只得垂首道:“是!”
魔云轻聚,墨衣的人扬袖而离,墨发依雪,目中凌凌的冷,冰寒透骨。
“益铃师妹……仙尊已然……”
秋雁儿再走两步,无力地止下了步,看着空中头也不回驾云而去的人,迷茫地忧怀。
师父明明说……
难道益铃师妹真的原谅不了仙尊了么?
风习袅袅,盈水展千华,纵是恨又能如何……飞花飘絮,回首两世情衷如何能灭?
……
残阳退没,转眼三日时至。
她静静立于寒海之垠,望着零星仙息中飘渺如孤舟一叶的蓬莱岛,目中一点点迷茫和荒凉。
恍恍惚惚,迷迷荡荡。满世界细如银丝的雨冰冷地飘落,举世清冷。
师父,如果有一天铃儿不小心让你痛了,伤了。你要相信,铃儿只会比你痛一百倍,伤得重一百倍。
……
心头漠然孤冷,长睫轻眨,她呆呆凝望着雨中朦胧的仙山,心头那样空空荡荡,寒冷无息,早已冷得麻木死去。
魔尊……蓬莱的意思是……
止水云诀向来说一不二……
若魔尊不去他真的……
心头微微地颤动,张开天目,看着蓬莱正山正殿两侧垂荡的白纱,于风中轻扬,微微飘荡,有如离世纷落的白花。
心中仍是不能控制地一悸,凝神再望,墨发轻垂,白衣若雪,他就那样端坐于大殿之上,静静轻倚在白玉云纹椅上,闭目不语,眉间一派祥和淡然,好比静止于天边的孤云。
三日未至,则于日后随时有心时……往蓬莱大殿之上为旧日之师上清香一柱。
几度欲下寒海去寻小若,再不望蓬莱一眼。
只是脚如被钉住般不肯离去,墨白长发翻飞冷舞,在细雨中化作不能释去的劫难,恍惚中,时间静止,她看见他极缓慢地睁开了眼,依旧墨如点漆的眸子平静地扫过大殿群仙,掠过殿外穹天,凝望于细雨中迷惘无踪的她,而后又倦然寂静地阖上了。
益铃的手指慢慢白透,一根根无声握紧。
细雨如丝,回梦缥缈,执手若无,一世不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