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丞相府。
上元节。
相府内张灯结彩,家仆们来来回回忙碌着,在长廊上穿梭不停。长廊曲折迂回,五步一亭十步一廊,整个长廊是用白玉柱雕刻而成,在阳光的照射下闪烁刺目,彰显着奢侈与辉煌。大红灯笼高高挂满各处楼阁、亭台、殿檐及长廊两侧,喜气洋洋。
虽然已立春,依然有点寒冷。我紧了紧身上的裘袄,推开芙蓉阁的门。
绿芙去了约半个时辰了,还不见踪影。这丫头,真给我惯坏了。
我百般无聊地抚弄着手上的紫玉簪,那是昨天行及笄礼,爹爹送我的礼物。据说这块紫玉为盛产美玉的邻国晋国进贡,孝哲皇太后恩赐给爹爹的。爹爹找了京城最著名的玉工无剑师傅及其二十位手艺精湛的弟子精心雕琢而成。
爹没有忘记娘。娘最喜欢紫玉了。
我对这份礼物十分重视,天天带在身上。不是因为它的贵气,只因娘喜欢。
爹爹送给我时,我分明看到楚乔妒忌的目光,夫人眼里淡淡的怒意,但随即隐去。
自从娘死后,这么多年来我一直隐让,这一次例外。
我知道楚乔很想得到这支簪子。我偏不给。
她得到的东西太多了。爹的爱,她娘的爱,相府上上下下的庞爱。只因她的亲娘是丞相夫人,我娘只是个侍妾。
所幸的是,是个得宠的侍妾。
娘死后,夫人对我恨之入骨,她不让我的日子好过。当然,这都是暗地里的,表面上,她端庄贤淑,对我视如己出,骗过所有人的眼睛,包括爹。
夫人是个精明的女人,楚乔可比不起她娘。
“二小姐,二小姐,”绿芙气喘吁吁的边叫边向芙蓉阁小跑过来,“老爷与夫人刚进宫去了。”
我缓缓收回思绪,禁止她道:“这么大声嚷嚷,是想全府人都知道吗?”
绿芙吓得吐了吐舌头。
这次我们打算偷溜出府去赏灯,等爹与夫人前脚进宫参加宫宴,我们后脚就溜出去。据说这次上元节的花灯会由官方与民间共同举办,这是官方首次与民同乐,热闹程度可想而知。原因之一是洛昭仪几天前为当今皇帝燕文帝生了第一个皇子,文帝大赦天下,举国同庆一个月;二是文静皇后传出喜讯,已孕育龙种月余。
母凭子贵,洛昭仪一跃妃位,被晋封为贵妃,位居四妃之首。
当然,我就是偷溜出去,俯里也没有人会管我。门卫们素知道我的小秘密,总为我开方便之门。
况且,我又不是第一次溜出去玩,芙蓉阁离正堂又偏远。
但我不能让夫人抓到训诉的机会。
芙蓉阁是当年娘住的。相府内除了爹住的斜阳轩、夫人住的明月楼外,其余各处都是以花命名。芙蓉阁偏离正堂,远离明月楼。环境别致,清静,悠远,可以避去相府内的事事非非。如今娘不在了,我执意留下来,因为这里还留着娘的气味。我依然感受到娘对我浓浓的溺爱。
绿芙将藏在箱笼最底层的衣裳轻轻抖开,伸手抚了抚皱折,又不时的打量我一下。
“看什么?”我忍不住问道。
绿芙不好意思笑笑,“二小姐虽是女流,女扮男装起来一点不比俊俏的小伙子逊色。”
“还带了个调皮可爱的小书童!”我打趣她。我们常常女扮男装偷溜出去玩耍。这次出去人多杂乱,更要扮成男儿身。
“上次出去将那身男装弄脏了,还有个破洞,不能再穿了。我只好买了这套新的收藏着。说真的,上次那套短打装扮并不适合身材娇小的二小姐,二小姐非要穿上要显得强壮些。这套就好,穿起来更像一个年少的翩翩风流贵公子。”绿芙断断续续地嘟哝着,“只是二小姐生得天香国色,粉面桃花,回眸一笑更是百媚生的,哪次不招蜂引蝶的?”她顿了顿,似是叹了口气,继续唠叼:“二小姐,如今行及竿礼了,不要老往外跑了,要象大小姐一样,有个相府千金的样儿。”
“你这丫头,越来越伶牙俐齿了。只会教训我,见了爹爹,就象见了阎王似的。”我故作生气的白她一眼。
绿芙最怕的就是我偷溜出府,她怕被严肃尊贵的丞相大人知道后要秧及鱼池,小命不保。
这个不仗义的丫头,有几次出去还不是她提议的?每次不是盛情雀雀的?
不过,绿芙说的也有实情。府上的下人都觉得我是个贪玩的小姑娘,都和我瞎混。楚乔才更象是身娇玉贵的相府之金,人人对她都唯唯诺诺的。
也因此,她恃庞而骄,养成了动不动就要打骂下人的恶习。
而且,每次走在大街上,街头路过的姑娘,总不时含羞的看向我们,似说还休的含情脉脉的神情,让我真的无所适从。
“绿芙,这次我一个人出去。”我笑意盈盈。
绿芙万分紧张,急急的说:“不行,不行,二小姐不能丢下绿芙,二小姐去到那里,绿芙就侍候到那里。”从小到大,绿芙真的从未离开过我。
“你不怕老爷揭你的皮?”我依然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