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巧啊,萧子承。”
周茗书本想死死掐住男人的脖颈,让他哭着喊着求饶,然后远远地逃开,再也别来接近自己,哪怕知道这只不过是一场梦。
可她的手从萧子承的身上直直穿过,这更像是一场记忆,她只能看着,却不能做出任何影响。
一切都像从前一样发展,很快日子便到了他们成亲的那天。
前来看热闹的人无意引发了山火,萧子承明明才刚在村里人的祝贺之中蹬上了前去接亲的马,转头便神色慌张地骑马跑上了山。
山的顶端,有一个小小的神龛。
由于被人遗忘疏于修缮早已经破破烂烂,香火也很多年没再有了。
周茗书记得这个地方。
儿时唯一叛逆的那一次,她离家出走逃上了这座山,细心地清理了神龛上的枯枝败叶,又点了三根树枝当作香火,拜了一拜。
可笑的是,那居然是萧子承的神龛。
她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爱人,自己恨了余生、就连死后也在为之遗憾的人,居然是曾经在这小小神龛里被人们供奉的,山神。
山神早就没了神力,快要消亡,只因她当时的无心之举重新醒了过来。
那是一个与常人无异,生活在山脚村落里的,连他本人都觉得有些可笑的山神。
眼巴巴地翻了好几座山,登门向她提亲的山神。
穷得差点连聘礼都凑不齐,想着伴她一生,和她一同消亡老去的山神。
可他毕竟是山神。
山上起了大火,他不能不管。
可他没有了神力,怎么办,他该怎么办。
于是他以自己的消亡为代价,下了一场雨,那场雨下得很大很大,不止覆盖了他掌管着的那座小山。
那场雨熄灭了熊熊燃烧的山火,一路绵延着,眼巴巴地翻了好几座山,下到周茗书跟前。
他想看看自己还没来得及娶过门的新娘子。
如有来生。
如有来生!!!
记忆戛然而止。
周茗书永远记得,萧子承没来娶她的那晚,倾盆的大雨下了一整夜。
她的新郎在成亲当日临阵脱逃。
那之后,再也没有人听到过他的消息。
所以萧子承在和她成亲那日消亡,那这个小孩又算什么,为什么这个孩子灵魂最深的记忆是关于他们两个的故事?
皎月拨云。
月光照亮了桌案,上面歪歪扭扭的的确是一首诗。周茗书一字一字辨认下去,看到落款,忍不住轻声念了出来。
“子……承……十月九日作……”
瞳孔紧缩,她一把扯过那篇尚且稚嫩的诗,一行行反复看了数遍,手止不住地在颤抖。
“当今皇室……是姓什么来着?”
想起来,快回想起来。大脑一片空白,她甚至感觉到自己停止跳动多年的心脏似乎快要冲出胸膛。
啊,当今皇室,姓萧啊。所以这个小孩,姓萧,叫萧子承。
真是好巧。
怎么会这么巧。
拿着诗篇的手垂落在地上,可怜的鬼魂露出了一个惨淡的笑,但那笑,由于蕴含了太多太多的情绪,反倒看起来像是哭。
周茗书看着正睡在自己腿上,对自己很是依赖的小团子,心情很是复杂。
想要哭倒是不至于,她的泪早在还活着的时候就流干了。
先前垂落在地上的手,重新轻轻落在小皇子的眉间,灵魂的损伤还是影响到了梦中的稚童,他睡得极不安稳。眉头紧蹙,小手攥紧了周茗书的衣摆,微微泛红的眼角还带着泪。
周茗书终究还是心疼了,只能一下一下抚着小皇子的额头,希望能帮他减轻一些痛苦。
“原本有了猜测,想着出了记忆就把你的小脑袋狠狠砸在地上的。”
周茗书张牙舞爪道,但她生怕吵醒了可怜的小孩,原本恶毒的话被说成了气音。
她抹了抹小皇子眼角的泪珠,轻轻嗤笑。
“我还徘徊在周宅。”周茗书自嘲道,她看着怀里小孩总算是舒展开的睡颜,强装轻松的语气却逐渐带上了哭腔。
“萧子承,你还真是投了个好胎。”
“是不是我不够心诚,明明之前到庙里求你平平安安啊,怎么就这么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