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桑师兄并没有狠下心来赶我走,而是收留了我。
那之后已经过了一年,我趴在窗沿,双手托腮望着他:“月桑师兄,我身上的伤都好的差不多了,可以出宗门玩吗?”
他微微抬起头,叮嘱我:“注意安全,早去早回。”
记得那年初冬也是下了场雪,我依然着春衫,一路冻得找不着北。本想潜入他的行宫,最后闻得廊下有人声,只得隐于屋顶,掀瓦窥探。
“陛下一人看雪么?”女子收了伞,笑脸盈盈,很是熟稔的模样。
我初见那女子,发觉有几分像我。
司徒烈递了袖中手炉给她:“既然有孕,快回去吧,别着了凉。”那眉目中的暖意,是我从未见过的。
我从来信他,于是不屑多想。
“陛下应该保重身体才是,还有许多大事等您主持大局。”女子端了食盒里的汤盅,替他盛了一勺,“这是御膳房炖了三个时辰的参汤,陛下快尝尝吧。”
“好。”
“说来也半年了,这半年里全凭陛下的恩泽,又将我接入宫中,这才得以保全我与这腹中孩儿。”女子声色甜腻婉转。
“你安心养胎,若是人手不够再调拨几个过去,日后等这孩儿健全长大,才是对朕最好的报答。”
“多谢陛下。”女子将半个身子倾于他肩头,那眼中的光芒我怎会不懂。
我没有难过,只是突然想起当初有一日望着苏珏心血来潮想生个娃娃,可是一直没个动静,便宣了太医来瞧,那太医令支支吾吾闪烁其词,就是不告诉我。
我气的不行,又问了红毛缘故,他蹙眉与我说,鸳鸯蛊剧毒无比,生娃娃几乎不可能,他原以为我是不在意的。
司徒烈从未提过,我只当他不喜孩儿,不成想,他是喜欢的,并且如此期待,我无疑是叫他失望了。
我将瓦片放归原处,没有惊动任何人,我在檐上静静地坐了许久,我不应该哭,可是却忍不住。
我以为我可以不在意,却没想到亲眼看见,会如此痛心疾首。
但是这样也挺好,我们两个,起码还有他得到了幸福。
我转身离开,衣摆带动了砖瓦,我听见侍卫大喝有刺客,慌不择路地逃回了神霄宗。
从前总觉得我们之间情薄缘浅,原来是真的。
我有一日笑问文修竹可有什么东西能够令人忘却烦恼,他递给我一颗丹丸,笑而不答。
那时候我们都太年轻气盛,容不得喜欢的人一丁点不如意,轻易便可以转身。后来学会体谅,却再难换来心尖之人的深情。
我服下了那颗名为解忧的小药丸,依稀记得那段日子很美好,确实,醉生梦死,美好的不像样。
然而那一年的真相是,司徒烈念她有孕,轻轻推开了她。
“陛下?”
“王嫂请自重,朕从未对你有过非分之想。”
“陛下……”
“倘若无事了,便叫沈斥送你回去吧,朕累了。”淡淡的话语终究淹没在风中,他的背影削瘦无依。
深秋的晚风有些刮人,司徒烈醉意上涌,握住我的手道:“淼淼,终归是我对不住你。”
“不必放在心上,过去的反正都已经过去。”我将最后一口酒饮尽,意识渐渐不能明朗,也许是太久不曾沾过酒。左右无依托,我偏过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慢慢闭上了眼睛,风声渐渐不能耳闻。
其实他懂得如何当皇帝,他懂天下,可他不懂我,而我,也不够懂他。
“我经常想,那时候为什么不跟你一块走,没有你这帝位其实也没什么意思,我多希望每天醒来见到的不是伺候早朝的宫人,而是你啊。”
“没有你,我越发不成器,想你的时候爱哭,梦到你醒来也都是泪。”
“苏淼淼,你说我是不是上辈子欠了你的?”哽咽伴着清风,他已带了哭腔,“如果欠了你,我用余生来偿还可不可以?这辈子还不清,还有以后生生世世,求求你别再丢下我,行不行?”
“今后我想就这样陪着你,你在哪里,我就在哪里。淼淼……你说好不好……”
耳边空灵,而我这一觉醒来,却已不在苏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