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岄迎风往北走,出了羌凉北门——他们来时入的那个门,顺这边过去,绕过几个山路,只用大半日的脚程,就能找到那酒家。
北门出去,再朝西拐,即时就入了林,羌凉城窝在山堆里,四面都是山,座座相连,四通八达的,但羌凉乃外族聚集点,寻常人不敢随意侵入。
出了羌凉,无疑失了保护。
入了林,寒意更甚,林子密密的遮住太阳,严丝合缝,不透一点阳光,古老的林子幽幽暗暗,独自行在里面,还真有点毛骨悚然的感觉,脊背爬上一阵阵的寒意,让人不自觉的打个寒颤。
唐岄握了握紧手中的刀,一路上,脚不停,脑子也不停,反复想着,来回想着,在两个问题之间翻覆斟酌。
她太了解陆知沨了,有时候,太了解一个人貌似也不是什么好事。
他面上嘻嘻哈哈,看似什么事都不放在心上,可内里却是真真正正的重情重义,最是看重情义,更何况是他的父母,若一直瞒他下去,后果可想而知。
从唐岄想好瞒他的那一刻开始,就做好了被他赶走,甚至是彻底断绝关系的准备,她心里明白,迟早都会有那么一天的。
但是在他彻底冷静下来之前,她是说什么都不会走的,会将这件事,慢慢的告知他,一点一点的透露,让他的思想,循序渐进的做准备,不至于立时奔溃。
只有这样,她才能放心离开,到那时,无论是断绝关系还是老死不相往来,她都认,毕竟是自己私自瞒他在先。
忘忧散也是打算给他慢慢的,一点一点的减少剂量,让他逐渐恢复记忆,可是现在,他立马就要想起来了,这样一来,他一点也承受不住,决不能这样。
等他一点一点的,彻底想起来了,那个时候,唐岄打算慢慢劝说他,劝他不要冲动,告诉他,自己会帮他,帮他找到天机铜,助他成为武林盟主,让他可以光明正大的报仇。
一切都会好的。
陆家本来就是最有能力承担武林盟主之位的,而申家,之所以着急灭门,不也正是知道这个事实。
武林第一世家,不过是他申家强硬霸道抢去的而已,根本名不正也言不顺,不服的人多的是。
申启殇那只老狐狸,迟迟不动唐家和魏家,不是因为没有理由,更不是因为害怕,若真想杀,怎么会找不到理由,随便编一个就是,只不过是他压根就不把唐家和魏家放在眼里。
在他眼里,恐怕唐家胆小懦弱,魏家更是唯唯诺诺,连给他申家提鞋都不配,可越是不入眼的小角色,往往,就越是令人出其不意。
唐岄偏偏就是要助陆家唯一存活下来的独子,灭他满门,美滋滋的看申启殇绝望的死去。
做了那么多坏事,残害了那么多生灵,这才是申家应有的下场!
一想到这,唐岄就眼底直冒火星,嗓子眼也灼烫灼烫的,一股火在胸腔里愤愤燃烧。
从她幼年时第一次见到申启殇,就不甚欢喜这个人,长得贼眉鼠眼不说,连笑都是不怀好意的。
他的笑,苍白而又无力,眉眼总是上挑,一点情绪都没有,假惺惺的,让人看着很不舒服,尤其是他看母亲时的眼神。
两眼放光,眼珠子恨不得黏在母亲身上,明明看见母亲被他看的有些尴尬,一直在想方设法的回避,他却还是要粘着,真是死皮赖脸。
母亲遇难的前一周,他更是大张旗鼓的差人给母亲送了大批金银首饰、珠宝摆件,连父亲都没有给母亲送过如此厚重的礼物,他却极是阔绰,一出手就是大手笔,还不止一次。
自己娶了三四个老婆不说,还总是惦记别人的老婆,从未见过如此下流龌龊,为老不尊之人。
母亲自是不收。
未出阁时,母亲可是坐镇七十八寨的寨主,虽然早已败落,可好歹辉煌过一阵,辉煌程度不亚于现在的申家。
母亲的品性更是出了名的高风亮节、浩然正气,就连男子都自愧不如,怎么可能收那污秽之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