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密处虽然网罗天下情报,又惯与各种细作打交道,但对一些江湖市井的规矩手段知之甚少,这也是刑律俭将萧鱼留在养济院的原因之一。
“从永盛赌坊出来之后,我们去了大海米行,她以永安候府的名义跟大海米行赊了百石白米。”说道此处,宴升狐疑地看向刑律俭腰间的鞶革,“你把腰牌给她了?”
刑律俭脸上露出意味深明的表情,右手食指轻轻摩擦着茶杯的边缘:“并没有。”
“那她是如何骗得过大海米行的掌柜?”宴升面带狐疑,他一开始以为刑律俭将永安候府的腰牌给了她,但事实并非如此。
“她是如何认出我的,米行老板自然也是如何认出她的。”
宴升微怔:“米行老板认出我的腰牌?”
“若我猜得没错,在找人搬弄这百石白米的时候,她一定有一段时间离开了你的视线。”刑律俭说完,挪动轮椅来到窗边推开虚掩的窗棂,宴升顺势看去,一只信鸽正闲庭漫步般在窗台上蹦跶。
“这么一说,她确实去后院解手一次,可只这片刻,她能做什么?”宴升狐疑。刑律俭抬手抓住信鸽,解下信鸽脚上的竹筒,从里面取出一张司密处专用传递消息的绢纸,并为宴升解惑道,“像米行的伙计或是丫鬟打听一下胡大海的为人,或是他跟白茉莉之间的关系。”
“她们俩不就是情人关系么?这部分审讯记录里已经写得明明白白。”宴升探头看去,绢纸经过特殊的加密处理,要用白醋涂抹才能显露字迹。
“他们只是说了他们想说的而已,至于那些不想说的,不能说的呢?”将窗棂关好,刑律俭回到桌案前,从暗格里拿出一小碟白醋,用狼毫蘸取之后刷在绢纸上,一行小字清晰地显现在绢纸上。
北翟异动,或将启用山鬼。
“北翟人想干什么?”宴升一把夺过绢纸,“余渊和谈这才过去几年?北翟人竟然又蠢蠢欲动,简直不把东岳看在眼里。”
刑律俭将绢纸凑近烛火,跃动的火舌瞬间将绢纸舔舐干净:“江城怕是又不太平了。”
宴升目光落在刑律俭的脸上,忽明忽暗的烛光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幽深的暗影。
“图三既然已经提到了山鬼,便说明北翟一定会再次启用山鬼,这也许是我们的机会。”
七年前,北翟攻陷江城,绥芬河一战,邢克楠为救刑律俭而亡,自那以后,刑律俭就再也没有站起来过。他小心翼翼地分辨着刑律俭脸上的表情,脑海中不由自主地回忆起刑律俭刚被从战场背回来的样子,忍不住微微叹息:“山鬼的身份,你是否仍旧没有意思线索?”
当年绥芬河一战惨败之后,刑律俭用三年时间查出一个代号叫山鬼的细作,但是之后无论他们怎样寻找,山鬼就像人间蒸发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线索。
“江城的水太深,我们不妨先把这趟水搅浑了再说。”刑律俭内心澎湃,面上却没有一丝显露,反而平静的仿佛一汪湖水,任谁也猜不出他此刻在想着什么?宴升皱眉看他,许久才问,“那现在怎么办?”
“去给图三回信,让他密切关注北翟丞相府。”
“这根北翟的丞相府有什么关系?”宴升狐疑,刑律俭为他解疑道:“半年前北翟皇帝重病,几个皇子开启夺嫡之挣。这个时候丞相府的动向便牵动整个北翟的命运。如今北翟异动,多半是内政稳了,他们打算一致对外了。”
“你是说,现在北翟的政权控制在丞相府?”宴升诧异。
刑律俭点了点头。
宴升了然,拿起弯刀起身离开。
“对了。”走到门边,宴升想到什么似的回头,“明日你寻别人跟着萧鱼,随便哪个信子都好。”
刑律俭看着他的眼神越来越深,宴升脸一红,近乎狼狈地拉开房门。
“除了永盛赌坊,她今日必是还去了别的地方。”刑律俭的声音从后面传来,宴升脚步一顿:“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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