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板娘惊恐地看着他们。
“你们是什么人?你们想知道什么?”
辛夷见傅九衢不声张,也没有阻止自己,便自由发挥起来。
“不瞒你说,我有个哥哥,上个月来雍丘卖鱼,前两日让人捎信回来,说他被官府抓走,还说他勾结汴河的水盗……多冤啦,我们家世代渔民,卖鱼为生,怎会做那种偷鸡摸狗的事?我们兄妹几个,正是因为此事才来雍正的。”
这话一出,老板娘似是找到了知己,当即红了眼眶,“怪不着我说你问我那些话,古古怪怪,原来……你我同是可怜人。”
辛夷同情地看着她,“难不成你家也……”
老板娘点点头,伤心地说出遭遇。
她和丈夫经营如意家好多年了,夫妻俩个虽有争执,日子却也平淡和美,每年盘整下来,除去花费仍能有不少盈余,稚子调皮,但读书甚好,他们准备请先生开蒙,不求他将来出人头地,取得功名,但求多识几个字,不做瞎眼人……
可自从雍丘新换了何知县,日子就难过起来。
原本朝廷的商税就极重,名目繁多,到了这位何知县的手上,税管更为严格,甚至实行专卖制度,无论什么商铺想要经营,都得先去衙门获得专卖权。
这也就罢了,无非少赚几个银子,日子再艰难,也可以糊口,总不至于忍饥挨饿出人命。
坏就坏在汴宫行帮的出现。
这伙人原本只是偷偷摸摸的,小打小闹,在何知县来后,却是猖獗到极点。她家这个小脚店,除去朝廷税收,官府专卖费,还得给汴宫行帮的孝敬,不然店子就开不下去。
“月月来收孝敬银子,我们好不容易攒几个,被他们薅去一半,这也就罢了,这些人还把我家店子当成自己家,想来便来,想住便住,吃住从不给钱。”
“报官了吗?”辛夷问。
老板娘苦笑起来,满面愁容。
“若报官有用,又怎会有如今的苦处?在雍丘,官匪是一家。前头报官,衙门捕头来虚张声势地调查一番,后头行帮的混子就来了,打砸你的店面,报复你的家人,让你没有活路……哪个还敢报官,敢跟他们做对?吃了亏也只能忍着。”
辛夷看了傅九衢一眼。
“这是当真没有王法了不成?”
老板娘冷笑,“王法?何知县就是王法,汴宫行帮的老大万鲤鱼就是王法?”
“万鲤鱼?”
“是。在雍丘做生意的人,无一不知万鲤鱼。”说到这里,老板娘顿了顿,突地咬牙,似是气恨之极。
“本来这些事情,我们忍一忍也就过去了,小老百姓犯不上与他们对着干。他们再贪再奸,也不能把百姓都饿死,没了百姓,谁给他们上贡?坏就坏在那个广陵郡王……”
段隋惊声:“广陵郡王?”
辛夷觉得他太管不住表情,抬头瞪他一眼,段隋咂咂嘴不说话了,辛夷这才问老板娘,“那郡王可是京中贵人,莫非也与盗匪有勾结?”
傅九衢眼梢微冷,斜她一眼。
辛夷坐得稳当,瞧不见他。
老板娘叹道:“你们从外地过来,有所不知,大过年的,那广陵郡王不知被哪股风吹来了雍丘。万鲤鱼也是没个眼色,竟然打劫到广陵郡王头上……郡王是什么人?侥幸活一命,还不得把陈留和雍丘搅得天翻地覆不可?”
敢情全因傅九衢查案的错?
辛夷抿嘴不语,傅九衢也平静,段隋眼色却不好。
“那不是也为百姓出气吗?”
老板娘道:“神仙打架,遭殃的仍是我们这等凡人。郡王要抓人出气,何知县也要找出几个替罪羊来消灾……听说连县丞都捆了,押到广陵郡王面前,可那郡王仍不松口。”
她又一叹:“郡王不满意,何知县怎么办?一回雍丘他就疯了,开始抓盗匪。谁知他和万鲤鱼如何说起,总归两人是翻了脸,掀了桌,这两天衙门的人到处抓汴宫帮众……我当家的就是这么被连累的。”
辛夷听到这里,心里已经有谱了。
为免老板娘自说自话,仍是问了一句。
“与你当家的何干?”
老板娘低头抹泪,“我方才说了,那汴京的混子常把我家店当自家,吃、住,来来去去自在得很……我们是被欺压无奈,衙门愣说我家窝藏贼盗,把我当家的捉了去。”
辛夷:“太不讲理了。你有没有想过去汴京,告御状?”
老板娘摇了摇头,“胳膊肘儿拧不过大腿,何知县京里有人,她大姨子是宫里的娘子,和官家睡一个被窝,你说官家听我们说道,还是听她的耳边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