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夷做了个很长的梦,带着熏香的梦。
梦里的她,仍是《汴京赋》策划组工作时的生活模式。
当时,小组里有个妹子怜香惜玉,说喜欢广陵郡王这个人物,可不可以不让他死,辛夷很是无语地笑话她,对纸片人这么上心,然后随便给傅九衢找了一个病症,说他至少能死得比别人更好看,不用缺胳膊少腿的惨死,已经是他做歹事有福报,赚大了。
似醒非醒间,她有些恍惚。
在恍惚中,心如刀割。
傅九衢的眼睛看着她,幽幽的,冰冷的,好似在责怪。
“对不起,我不知道会如此……”辛夷有些无力地道歉,“郡王,我不是有心的,我不知你有血有肉,我以为你……”
“以为什么?以为我不会疼不会难受不会煎熬?”
“是……”梦里的辛夷痛苦极了,“我不知道。”
“你这般害我,那我如何能轻饶了你?”傅九衢在笑,那笑声明明从虚空传来,却真切得仿佛就在耳边,他甚至使坏地捏了捏她的脸,带着几分调侃。
“小嫂以身相许可好?”
那低低的声音,薄透而清哑,如春风拂入耳膜,带着某种蛊惑人心的力量,让原本陷入沉睡的辛夷身子微微一颤,只觉得浑身如被火烤一般,想说话却发不出声音,整个人在他修长的指下飘然魂飞……
要命的错位感,很快便把她从混乱中拉了回来。
“傅九衢!”
辛夷猛地睁开眼,发现自己一身冷汗,在她的面前确实有一个石炭炉,里面是烧得滚烫的火红石炭,上面置放的茶壶里,热水正发出“咕噜咕噜”的沸腾声。
几上熏着香,轻烟袅袅。
那一股子撩得她要死要活的香味,便是从里面传出来的。
“醒了?”
辛夷听到声音,这才发现她背后有一个人。
她侧过头,只看到一片衣角,但那人没有停顿太久,便慢慢地走了过来,手上拿了把折扇,颇有一种提笼架鸟的纨绔模样。
辛夷微微一惊,昏沉的脑子当即回神,明白了自己的处境。
她是在法场出来的时候被人劫持的,那时四周都是散去的人群,走在她身边的是两个带孩子的妇人,马车停在身边时,她看着妇人打开帘子,一个壮汉来抱孩子,浑然未觉危险,哪知对方会突然发难,几个人顺势将她劫入车里。
那香的味道有点熟悉,很像她的猫和那天胡曼身上的味道,可是嗅了以后身子软绵绵的,活像被人抽走了力气,四肢都不是自己的了。麻木、酸涩,难以聚力。
这不是杜仲卿炼的香么?
“你是……”
辛夷一出口便察觉喉头干哑,声音小得如同喃喃一般,就像她突然失去的力气,连嗓子都不是自己的了。
“你不认识我。我却认识你许久了。”那男人约莫三十几岁,长得文文静静的,眼睛细长嘴巴扁塌,一说话便像是鱼儿在咂嘴。
他在辛夷面前坐下,一脸是笑,仿佛猎人在看猎物。
“你我原是本家,同一个张姓。我早闻得张娘子医术高明,今日才得以相见,久违。”
灯火下的脸上挂着笑,尽管他想要装出一副翩翩有礼的样子,但辛夷一看他的面相便觉得这是人渣气质。不笑还好,这一笑便让人觉得奸滑。
辛夷心下有几分了然了。
“原来是张大人。久仰。”
张尧卓的儿子张卢,在枢密院任职六品副都承旨,辛夷自然而然猜测是他,不料张卢却笑了起来。
“小娘子误会,我不是什么张大人。我啊……”
他慢慢坐在软榻上,若有所指地道:“是张小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