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人群的议论里,谭云鹤哼声甩袖,不再叫伙计赶人了,只站在一侧冷嘲热讽。
“气息皆无,死脉已成,张娘子还在假惺惺作戏。莫不是怕药铺治死人的事情传出去,毁了名声吧?”
辛夷充耳不闻。
心脏复苏是个费体力的活儿,而她偏偏力气极大,一边按压一边控制力度,这还是个孕妇,情况更是不同,力度十分难以控制,她无法分心去争辩。
这时,在辛夷药铺里闹事的那个壮妇带着亲眷赶了过来,见状指着她的儿子就是一顿痛骂。
“你是死人吗?怎么能让这个庸医再碰绣娘?”
那男子声音都低了几分。
“谭大夫说……绣娘没得治了,这个张娘子说还可以治……”
“治什么治,就是她害的你媳妇儿,你还信她的鬼话?快,把人给我揪起来,你看看把绣娘给折腾得……哎哟,这衣服怎么都敞开了?伤风败俗!”
“娘,绣娘的命紧要……”
壮妇见儿子这般护着妻子,气恨得直瞪眼。
“你丢得起这人,我丢不起。”
她说着便要撸袖子上前拉辛夷。
不料,昏迷的孕妇突然幽幽醒转,睁开了眼,看着愤怒的壮妇,惊惧地叫了一声。
“娘……”
壮妇的手怔在空中。
人群爆发出一阵激动的赞叹声。
“醒了醒了。快看,醒了!”
“张小娘子果然医术无双。”
“死人她都能救活,简直是活菩萨啊?!”
“杨二郎,还不快谢谢人家张娘子?”
好事者的声音此起彼伏。
辛夷把了把那孕妇的脉象,回头看那个杨二郎。
“你若信得过我,将人抬入我的药铺里,我再好好给你娘子调理,你娘子昏迷这么久,即便苏醒,恐怕会对胎儿有损……尽快!”
说罢她转身便走。
天光晴朗,辛夷热出了一身的汗,回到药铺没见那杨家的人过来,钻入后堂便想去洗个手。
不承想,良人慌慌张张地回来了。
“姐姐,我打听到了。”
辛夷看着她急切的模样,递了个眼色,把人带入内室。
“不要急,慢慢说。”
良人喘口气,“闹事那妇人姓谢,兴化人,随夫移开封居郊外三河村,夫家姓杨,谢氏有三个儿子,这个昏迷的是二儿媳妇,素来不讨谢氏喜欢,非打即骂,儿媳怀孕后才消停了一些……”
顿了顿,她又道:“我听那李大娘说,在咱家药坊没有开业前,谭家和孙家一样,并称为汴京四大医家,很是有名的,如今姐姐声望超过了他家,那谭家应诊定是不喜,少东家两口子,没少在外面说姐姐和咱们药铺的坏话……”
辛夷方才已经见识过谭家的阵仗了,对此并不意外。
这些话从李大娘嘴里说出来,即便打一点折扣,也总有几分真实。
辛夷眯了眯眼,“良人,你去报官。”
良人啊声,没有反应过来,“姐姐是说?报,报官?”
“对。去开封府……不,去公事所,报厢官。”
一个厢相当于后世的一个街道办,厢里设公事所,负责厢内的行政,包括民事纠纷以及六十杖以下的罪案。
“不要惊动开封府!”
辛夷慢慢走到窗前,推开窗看着外面的五丈河,慢声解释,“众口铄金,积毁销骨。他们可以骂我不守妇道,但不能坏我行医节操。此事我们若不澄清,一传十,十传百,假的也会被说成真的……”
来自后世的辛夷,太明白流言对人的中伤了。
那么,想要洗清嫌疑,就要堂堂正正地洗。
“是。我这就去。”
良人最听她的话,不问究竟,转身便蹬蹬蹬地跑出去了。
这时,杨二郎才带着两个亲戚将他家娘子抬过来,眼圈通红,像是哭过的样子。
这是个软弱的男人,任由母亲欺压娘子却不敢说话。但无论如何,他能在关键时候护住妻子,也不是无可救药。
辛夷长松一口气,示意他们把人抬入内室。
“里面来吧,我看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