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堂的大门是今年春上新刷的漆，即使历经了这么多沧桑，看上去还是很新。 只可惜，药堂的主人已经是旧人了。 林茹烟忙放下了帘子，低头按了按眼角。 荔枝几个人面面相觑，谁也不知道如何开口劝解林茹烟。 还是林茹烟自己擦干了眼泪，笑道：“你们不用这样小心翼翼，我没事儿的。” 父母兄长都已经被人害死了，只有她一个人存活世间，这积善堂的存在就是在提醒她不要忘记身上背负的血海深仇。 柳烬这个大礼送得，实在是很得她的心。 “夫人不下来看看么？” 林茹烟再次探出头去，看了看积善堂，摇摇头，笑道：“今儿个就不看了，等我回去想想怎么布置积善堂再说吧。” 其实没什么好布置的，积善堂里面的一草一木一桌一椅，都深深地印在林茹烟的脑子里。 不需要看，林茹烟就知道要怎么布置了。 她扭头指向积善堂旁边的房子，道：“我记得那是一家绸缎庄子的，怎么也关门了？” 福禄立马看过去：“这个小的倒是不太清楚，夫人要不等一等，小的去打听打听？” 不一会儿，福禄就小跑着回来了。 “夫人，小的打听清楚了，听说上个月积善堂出事之后，这绸缎庄的老板就把铺子盘给本地的屠户郑大官人，带着家小回乡去了。” 林茹烟忙问道：“郑大官人动过这绸缎庄没有？” 福禄回道：“郑大官人这一向忙着呢，自从买了这间铺子，便一直晾在这儿，夫人是想盘下这间铺子吗？” 福禄只是顺嘴一问，没想到林茹烟真的起了兴趣，甚至还领着几个丫鬟下了马车，要进这间绸缎庄子看一看。 “以前我爹和哥哥们还在的时候，我经常来积善堂玩，有时候无聊了就会来这家绸缎庄逛一逛，没想到这才几个月，就物是人非了。” 林茹烟站在铺子前感叹了一番，等着福禄从郑大官人那里拿回钥匙开了门，就领着几个丫头进去了。 绸缎庄虽然关门了，里面的绸缎却还在，福禄解释说，原先的绸缎庄老板盘铺子的时候，连同这些绸缎也一起都盘给了郑大官人。 林茹烟领着几个丫鬟在绸缎庄盘桓了大半天，出门的时候兴致勃勃地对福禄说想要将这间店给盘下来。 “我寻思着积善堂终究是个药堂，我不能把它改成卖胭脂水粉的，叫积善堂的名声毁在我手里，正好把这隔壁的绸缎庄子盘下来，改成胭脂水粉店，这样两家店的生意我都能兼顾，岂不正好？” 福禄直竖大拇指：“还是夫人想得周到。” 从绸缎庄出来，林茹烟就说累了，叫福禄赶着马车回去了。 她们出来逛了一天，林茹烟回府之后果真是累极了的样子，进门就把自己关进屋子里，连晚饭都是在屋子里吃的，只是嘱咐芭蕉拿一万两银票给福禄。 芭蕉正要去送银票，赶上石榴从外头回来，问她去哪儿，一听说是去前院，石榴就把这个差事给截了。 从明德堂到前院书房，石榴对这条路已经驾轻就熟，闭着眼都能走到。 今儿个她却没能见到柳烬，在门口就被福禄给拦下了。 “石榴姑娘，你请回吧，大人今儿个心情不大好，说了不见外人。” 石榴焦急地问道：“大人怎么了？” 福禄左右瞧瞧，压低了声音道：“还不是丞相那个老东西，老和大人过不去。” 石榴了然于胸：“这个老不死的，哪一天叫他死在我手里！” 福禄咬着牙花笑了笑：“石榴姑娘别说大话了，他可是丞相，进出身边都那么多人围着，连咱们大人都轻易动不得他，姑娘一个人就能叫他好看？” 石榴猛地瞪了福禄一眼，那眼神森森然，叫福禄身上都起了一层鸡皮疙瘩：“是我说错了话，石榴姑娘可千万别跟我一般见识。” 石榴冷哼一声，将银票往福禄手中一拍，就要进书房：“让开，我有要紧的事情要回大人。” 福禄不敢大意，赶紧拦住了石榴：“石榴姑娘，我都说了，大人谁也不见，你若是真的有要紧事情，那就跟我说，我去禀告大人。” 书房门扉紧闭，窗户纸上依稀映着那人的身影。 石榴盯着那道身影望了许久，才轻声道：“罢了，左右不过是些鸡毛蒜皮的小事，我先回去了，你好生伺候大人吧。” 她一走，福禄就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赶紧进了书房。 “什么事儿？” 柳烬面前摆着大晋堪舆图，眉头紧锁，头也不抬。 福禄轻声道：“大人，是夫人叫石榴来给小的送银票了。” 他把银票拿出来在柳烬面前晃了晃，又收回了袖子里：“夫人下午在绸缎庄转了一圈，回去就把自己关进了房内，说是累了，谁也不见。” “嗯，她在绸缎庄里头做了什么？” 福禄想了想，才道：“夫人带着几个丫鬟去看那些缎子了，小的站得有些远，只知道夫人挨个看了看那些绸缎，甚至到了柜台里头，还弯下腰看了……” “弯下腰？” 柳烬轻笑一声，终于肯抬起头来了：“这丫头精明得很，估计是已经将东西拿到手了，那绸缎庄也没什么用了，随她处置吧。” 福禄疑惑道：“大人 ，咱们就这么随夫人去了？” “东西就在明德堂呢，丢不了，左右我现在也不用，等我要用的时候，自会叫林茹烟乖乖地把东西交出来。” 福禄赶紧奉承柳烬：“大人英明。” 柳烬乜斜他一眼：“你小子越发油嘴滑舌了，今儿个你的差事做的不错，回头找个由头，把那辛夷染的吴大娘子教训一顿，就当是给辛夷提个醒了，她的胆子是越来越大了。” 福禄应了一声，躬身下去办事了。 柳烬这才拍拍手，从房梁上落下两个黑衣人，无声无息地跪在他跟前：“主君！” “去吧，”柳烬把手上的堪舆图折起来，递给其中一个黑衣人，“送给武岳观的韩大人，告诉他，是时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