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枢顿下了脚步，蹙眉道：“私自出去是什么光彩的事情么？别人都要藏着掖着，偏生你要拿出来说，我看这后门封的好，省得你一发了月钱就往外跑。” 菊香笑嘻嘻地道：“姑娘不是也给了婢子钱，叫婢子去买徐记的雪玉糕么？” 灵枢莞尔一笑：“徐记的雪玉糕当真是好吃。” 主仆两个说着笑走远了，一墙之隔的石榴这才松开了眉头，忙着往屋里来。 自从定下了将辛娘子送到四皇子府以后，这梅院就没了人看管，一切跟以前一样。 只是这梅院从前的丫头婆子全都被发卖了，如今还留在梅院的，除了石榴之外，只有高嬷嬷分派下来的两个粗使婆子。 见到石榴匆匆进来，那两个坐在廊下嗑瓜子的婆子互相看了一眼，将瓜子皮吐得远远的，朝着石榴阴阳怪气地打招呼：“哟，石榴姑娘回来了，快进去吧，辛娘子一刻也离不开你呢。” “石榴姑娘一会儿小点声叫，大年初一鬼叫鬼叫的，可不吉利。” 俩婆子哈哈笑起来，石榴面无表情地从她们身边经过，听到屋子里传来了一声骂，赶紧推开了屋门：“辛娘子，婢子回来了。” 话音未落，一个花瓶就飞了过来，石榴微微一偏头，那花瓶擦着石榴的耳朵就砸在了石榴身后的门上。 “你怎么才回来！死在外头了？”辛娘子气色好了很多，此时正考在贵妃榻上，手里捧着一个小暖炉，似笑非笑地盯着石榴，“怎么，要跟着我走了，舍不得旧主子，跑去跟林茹烟求情了？” 石榴慌忙摇头：“辛娘子，婢子不敢。” 辛娘子一眼看穿了石榴的心虚，冷笑道：“还有你不敢的事儿？你可别在我跟前打马虎眼了，想必你那旧主子根本不想要，你才灰溜溜地回来了吧？” 她翻了个白眼，看着自己褪了色的指甲，讥讽在脸上一闪而过：“我劝你还是老老实实跟着我吧，你在这府里也没有什么好前程了，就算留下来，也只能做个洒扫丫头，天天受人白眼，还不如跟着我去四皇子府，到时候，你就是我身边的一等大丫头，跟着我进进出出，外头人也只有羡慕你的份儿。” 石榴咬了咬嘴唇：“婢子愿意追随辛娘子。” 门外听见这话的两个婆子对视了一眼，撇了撇嘴。 很快就到了初五，辛娘子的小轿子吹吹打打地被抬进了四皇子府，虽然不是娶皇子妃，但皇上下了旨意，给了辛娘子好大的脸面，竟然把辛娘子抬成了三品淑人，这是跟林茹烟平起平坐的位份，辛娘子因此格外神气。 出阁的时候，辛娘子还特地去了明德堂，要辞别林茹烟，被高嬷嬷冷着脸给打发了。 “吉时已到，辛娘子还是早些出门子去吧，我们夫人此时还没起呢。” 辛娘子勾着唇角笑：“嬷嬷还是去跟夫人林氏说一声吧，以后我和林氏总要见面的，俗话说，做事留一线，日后好相见嘛。” 高嬷嬷想也不想地就往外轰辛娘子：“辛娘子快些走吧，你虽然也是三品淑人，但你是妾，我家夫人可是正头娘子，怎么会和你见面？我家夫人以后参加的宴会，辛娘子这种身份还进不去呢。” 辛娘子顿时脸色发青，咬牙切齿地道：“嬷嬷，好歹我也与你在一个屋檐下待了这么长时间，嬷嬷就一点面子都不给我留？” 高嬷嬷理都不搭理辛娘子，一扭头，竟然走了。 辛娘子气了个够呛，喜娘又一直在催，她才冷着脸上了花轿。 四皇子还知道这是个丢人的事情，并没有大操大办，只请了亲近的人去吃酒，他倒也给柳烬递了帖子，但太尴尬了，柳烬就给推了。 趁着天气晴好，他就带着林茹烟去岱王山探梅。 这岱王山就在景山对面，半山腰处有一座皇家寺庙宝塔寺，十分灵验，每年的正月初五到正月二十，是宝塔寺的庙会，京城附近的人都喜欢来岱王山逛一逛。 宝塔寺也会在这段日子，对普通百姓们开放。 据说宝塔寺求签十分灵验，普通百姓们为了来求签，天不亮就等在山门外了，那些达官贵人们知道百姓们来一趟不容易，就都不在这几日去凑热闹，只往岱王山上来。 岱王山也有一个妙处，山下是竹林，山上阴面是梅林，阳面却有成片的桃林、梨子林、杏林，每到入了腊月份，先是腊梅花，接着是正月的红梅，然后就轮到了梨花、杏花、桃花，一整个春天，岱王山都是花的海洋，引来了无数的文人墨客。 林茹烟在闺阁中时，很少出门，出门也是去济慈堂，林家的人也都不大供奉神灵，美人想起来这宝塔山逛一逛，因此，今日还是林茹烟第一次来宝塔寺。 她换了一身男人装束，脸上还贴了胡子，饶是如此，也掩盖不住她的绝世容颜。 换好装束，柳烬脸上的笑容就没停止过，扭头看到林茹烟，他就忍不住想笑。 林茹烟瞪了他一眼：“这有什么好笑的？难道你就不可笑吗？” 柳烬也没好到哪儿去，他也在脸上粘了络腮胡子，这胡子比林茹烟脸上的要蓬乱得多，可却把他的煞气给抵消了，尤其那胡子还老跟着风乱飘，显得十分滑稽。 “是是是，”他微微弯腰，“贤弟说的对，愚兄的确十分可笑。” 说罢，还是忍不住笑了起来。 林茹烟哼了一声，鼓着腮帮子快步往前走，还没走出竹林，就听到前头吵吵嚷嚷的，全是叫卖声，竟然还有卖胭脂水粉的。 在寺庙前卖胭脂水粉，这还真是稀奇。 柳烬几步跟了上来：“过去瞧瞧，宝塔寺的庙会是京城一绝，从前你竟然没来过，枉你还是生在京城，长在京城的呢。” 林茹烟很是好奇，也就不跟柳烬计较了，她怯生生地跟在柳烬身边，才转出竹林，就听到有熟人在叫她：“哎呀，这不是柳夫人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