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莲房是和灵枢并排走出明德堂的，走出好远，她才哼了一声，紧走了几步，挤到前头去了。 灵枢也并不生气，倒是她的丫头菊香有些愤愤不平：“何姨娘，你踩着我们姨娘的绣鞋了。” 众人低头一瞧，果然见灵枢的鞋面上有半个脚印。 这鞋子显然是新上脚的，缎子做的鞋面，还绣着鸳鸯戏水，如今印了个黑色的鞋印，很是难看。 何莲房扭着杨柳腰妖妖娆娆地笑：“不就是一双绣鞋么？你们姨娘是从宫里出来的，那些年在宫中，还是皇上身边的红人，得到的赏赐必定不少，还心疼一双绣鞋？” 菊香神气起来：“原来何姨娘也知道我们姨娘是皇上身边的红人？那何姨娘还这么咄咄逼人做什么！难道何姨娘就不怕我们姨娘找了人告状？” 何莲房一怔，随即捂着嘴笑起来：“哎呦，我真是好怕啊！谁还没有个靠山呢，灵姨娘在宫里头有干娘，我亲爹还是太乐丞呢，谁怕谁！” 菊香“噗嗤”一声笑了出来：“一个小小的太乐丞神气什么啊……” “住嘴！”灵枢忽然出声呵斥菊香，菊香悻悻地闭上了嘴，却还不甘心地小声嘟囔着什么。 而何莲房已经完全变了脸色，撸着袖子跳着脚，要去打菊香：“这是谁家没规矩的丫头！竟然敢当着我的面羞辱我！灵枢，这一定是你平日里就时常挂在嘴边的话，才叫这丫头这么嚣张！” “今儿个我就是要争这一口气，来来来，你跟我去夫人跟前评评理！” 灵枢被何莲房拉来扯去，脚下差点绊倒，衣裳也被扯得皱皱巴巴的。 胭脂和雪儿两个人怕事情闹大起来不好收场，赶紧遣了小丫鬟去明德堂报信，可巧小丫鬟就在半路上遇到了庆阳公主和高嬷嬷。 庆阳公主最是不耐烦这些你争我斗的把戏，她都没有问清楚缘由就各打了五十大板。 “吵什么吵？春日里好好的兴致都被你们给败坏了，既然你们都不愿意出来赏春，那就都不要出来了，各自在屋里抄十遍女则，抄不完，不许出来。” 何莲房擅箜篌，读书写字却是个老大难，闻言登时苦了脸，还想求饶，庆阳公主却不给她这个机会了：“你若是不愿意抄也成，今儿个就收拾了东西，哪儿来的回哪儿去，若是有人问起，就说是我庆阳公主说的。” 何莲房哪敢继续闹腾，灰败着脸色行了礼。 待庆阳公主一走，她终究是忍不住，朝着灵枢的鞋面上啐了一口：“呸！什么玩意儿！你平日里装得一副冰清玉洁，清高孤傲的样子来，有什么用？你以为大人喜欢你这种调子？做梦去吧！你大概还不知道吧？昨儿个夫人房里可是足足要了四回水呢！夫人这般盛宠，你呀，想要爬上大人的床，可算是没机会了。” 灵枢脸色淡淡的：“何姨娘，你错了，我并不想爬上大人的床，当初进府，是奉了皇上之命，何姨娘难道和我不是一样的么？都是身不由己罢了，大人宠爱谁也好，厌恶谁也罢，都与我无关，何姨娘讥讽我的时候，还请何姨娘先看看自身，我得不到大人的宠爱，好歹还能博得大人和夫人的一分敬重，何姨娘有什么？” 她领着菊香转身就走，轻飘飘地丢下了一句话：“不过是戏子之女罢了。” 何莲房当即脸色大变，气得哆嗦了半天，才想起要去追灵枢讨个说法，被胭脂和雪儿死死拦住了。 “何姨娘，你就消停一些吧，你从前因为跟着那位辛娘子，已经得罪了咱们夫人，如今辛娘子去了四皇子府，无人给你撑腰了，你自己不知道收敛一些，难道非要撞到大人枪口上去才肯罢休？” 胭脂一番入情入理的话总算叫何莲房清醒了几分，可何莲房却不不甘心就这么放过灵枢：“她和她的丫头都辱骂于我，我可是占着理儿的，难道就这么算了不成？” 雪儿向来厌恶何莲房，不由得讥讽笑道：“占理儿？方才这儿可这么多人呢，谁占着理儿，大家心里头都有数，你就这么去找夫人闹腾，夫人好性子，不肯和你计较，若是传到了大人耳朵里，你想想那兰墨是个什么下场就知道了。” 何莲房打了个激灵，这下子是彻底清醒了，再也不提去找林茹烟告状的事情了。 恰巧文心从明德堂出来，眼圈儿还红着，被何莲房看了个正着。 “你这是怎么了？夫人训斥你了？” 文心摇摇头：“灵姨娘说起她的干娘，我也想我娘了，方才求着夫人给我娘捎点东西，说到伤心处，就哭了几滴泪。” 何莲房越发愤愤不平：“瞧瞧，都是灵枢那个贱人惹的祸！” 自然无人理睬何莲房，几个人都觉得灵枢不错，虽然清冷了一些，但从不为难人，比无理闹三分的何莲房不知道好到哪里去。 何莲房见无人搭话，悻悻地骂了几句，就领着自己的丫头走了。 这话传到了林茹烟的耳朵里，林茹烟不由得对荔枝摇头苦笑：“何姨娘也太闹腾了一些，也不知道她这性子是怎么养的。” “还能怎么养的，被她老子惯得呗！” 庆阳公主进得门来，连声抱怨：“也不知道哥哥是怎么想的，为什么偏生要留着这么一群人给自己找麻烦，我看啊，这几个姨娘一个省心的都没有，我要是哥哥，索性全都锁了，撵出去得了。” 林茹烟白了她一眼：“你还小，怎么可能知道这后宅之中的平衡之道？这几个人来历都不小，后头有什么浑水，你我都还不知道，不如就先晾着，等她们身后的浑水清净下来，再仔细瞧瞧，到底这潭水里是龙还是王八。” 庆阳公主不耐烦听这个，说起了别的：“满京城里的人家都战战兢兢，只有魏廷椿不一样，方才外头有人进来送帖子，先报到了高嬷嬷处，说是魏廷椿要办春日宴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