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中的惨淡不比宫外。 张贵妃这里还好，她跟德妃交情不深，甚至因为子嗣的事情还有冲突，如今孔家倒了，张家在朝堂上就是独一份。 跟庄太妃就更没有什么好说的了。 张贵妃恨不得庄太妃去死呢，现在得偿所愿，差点就要在宫里载歌载舞了。 贤妃和德妃的关系不错，德妃遭难之后，她倒是真心实意地狠狠哭了一场，本想去看看德妃，又知道此时不适合，只好私下托人去打点了青丘殿上下，叫那些人看在她的面子上，不要为难德妃。 此事被大公主知道了，贤妃落了好大的埋怨。 “母妃也不为自己想一想，父皇正因为此事大发雷霆，宫中人人都恨不得躲着走，母妃倒好，竟然还上赶着去，这要是叫父皇知道了，定要训斥母妃，母妃这些年的苦日子还没过够吗？” 贤妃抹着泪，勉强挤出了个笑脸：“我儿说的对，是我莽撞了，只是我实在是看不下去德妃受苦，这么多年宫中相伴，她也没为难过我，如今她落难了，我能帮就帮一把吧，你放心，我不会叫皇上知道的。” 大公主叹了一口气：“罢了罢了，母妃就是心软，以后小心一些就是了，那谢昭仪不是还在青丘殿吗？她总不会亏待德妃的。” 贤妃撇了撇嘴：“那可说不准，我都看好了，谢昭仪眼珠子乱飘，又喜欢钻营，不是个心术正的人，要不然，怎么她一个才进宫没承宠的人，就一下子被封为了昭仪？你可别忘了，当初那玉昭仪也是承宠几次之后才有的身份呢。” “万万没想到，她这回却闯了祸，有了身份，又被打进了冷宫，我看她肯定要把这一腔怒火发到德妃身上去。” 大公主犹豫再三，怕贤妃胡思乱想，还是告诉贤妃实情：“母妃，你可知道外头现在有什么流言？” 贤妃乜斜了大公主一眼：“我整日都在宫中，外头的流言也从不打听，能知道什么？” “外头最近有很多传闻，说父皇专门找了十几岁的姑娘进宫，不是将她们封为娘娘，而是将她们抓起来割肉炼丹呢。” “胡说！” 贤妃黑了脸：“你父皇虽然最近糊涂了，但也不是这样残暴无道的昏君！这是哪个混账传的？你既然听到了这样的传闻，为何不去告诉你父皇，叫你父皇治那些乱传话的小人的罪？” 大公主就知道贤妃会是这个反应。 她无奈地苦笑着说道：“母妃说不知道外头的流言，那宫里的事情母妃也不知道吗？母妃想一想，从贵妃娘娘有孕以来，父皇选了多少女孩子进宫？那些女孩子又去了何处？” 贤妃在宫里头万事不管，但这并不代表她什么都不知道。 宫里选了多少女孩子进来，她还是清楚的，这要得益于德妃会找她一起商量给女孩子们安排住处。 前后选了四拨，而现在德妃和她能看见的，也只有这最后一波的人，前面那三波人哪儿去了？ 平常不愿意细想，总觉得那些姑娘们不守规矩，不得皇上的欢心，才会被逐出宫或者打发成宫女。 现在细细想来，贤妃不由得出了一身冷汗。 不可能这么多姑娘一个都没有留下来的。 如果这些姑娘都被赶出宫去了，贤妃作为一宫主位，是不可能不知道的。 同理，如果这些姑娘都被打发成了宫女，这宫中必定会多出来很多使唤人，而贤妃就更不可能不知道了。 思来想去，也只有大公主说的最为可靠了。 贤妃不由得面如死灰，却还不肯承认女儿说的话：“好了，你就不要胡说了，这都是外头小人乱传话，故意诋毁你父皇的，你若是再听到了，可一定要记得将他抓起来，交给你父皇处置。” 知母莫若女，大公主一看贤妃的反应就明白了。 她抿了抿嘴笑笑：“母妃放心吧。我会有分寸的，不过我还是想提醒母妃一句，这个谢昭仪有两个姐姐，就是被选进宫后不见的。” 贤妃心中“咯噔”一跳，难道这谢昭仪另有目的？ 她想现在就去告诉皇上，又怕这里头牵涉到了女儿和驸马，就不敢轻举妄动了。 这种内幕的消息，女儿是怎么知道的？必然是她知道内情啊，说不定，这外头流言满天飞，还有大公主和驸马的一份功劳呢。 贤妃越想越怕，抓着大公主的手就不放开了：“儿啊，你听母妃的话，这朝堂上的事情可千万不要瞎掺和，也要劝劝驸马，人这一辈子只要平安康健，富贵悠闲就是人上人，何必还要去贪恋那些虚名？” 大公主苦笑着抽回了自己的手：“母妃，有些事情是身不由己的，你不想，但它偏偏就找上门来。” 这一番话叫贤妃更加没底了，几日都睡不着觉。 三日之后，贤妃看着就像是生了一场病一般。 这日众人都要到连理殿跟前去观刑。 凌迟行刑要进行三日，宫中的宫人们可以轮流观看，但嫔妃们三日都要到场。 众人瞧见贤妃这个模样，也都没说什么。 宫中的人都知道贤妃和德妃是好姊妹，如今德妃出了事儿，贤妃心里能好受才怪。 有些向来不喜欢德妃做派的人，为此拍手大赞，对着贤妃也没有什么好脸色。 一个没有恩宠的老嫔妃罢了，谁会在意她。 张贵妃却分外热情，招手叫贤妃赶紧坐。 贤妃冲她欠欠身，坐下之后，张贵妃端详了她的脸色，啧啧有声：“你呀，何必为了不相干的人，把自己熬成这副模样？那孔氏好歹是保住了性命呢，这庄太妃，却连命都没有了。” 贤妃叹了一声：“她活着还不如死了呢，家里人都没了，叫她怎么受得住。” 张贵妃一顿，目光所及瞧见一个人，推了推贤妃，就不说话了。 贤妃顺着她的视线看过去，正好就看到了已经是庶人的德妃孔氏。 孔氏双目茫然，立在谢昭仪身后，不知道在想什么。 仪表瞧着还挺干净整齐，背也挺得很直，除了衣裳打扮是庶人的模样，整个人与做德妃的时候并没有几分差别。 张贵妃就哼了一声：“贤妃姐姐瞧见没有？孔氏自己还端着德妃的架子呢，你替她愁什么？她这种人，换了个地方，照样礼佛，没了两个儿子，做不做德妃，对她来说没两样，家人也算不上什么，孔家那群人，我瞧着都不是个好的。” 这句话张贵妃深有体会。 张家人也都不是什么好人，因为她是庶女，在家里不受宠，当初把她送进宫，也是想着给她姐姐做个丫头，好固宠。 没想到她嫡姐没被皇上看上，她倒是有幸入了颜慎行的眼。 从此张家人就开始巴结她，倒把她姐姐这个好好的嫡出女糟践得不成样子。 张贵妃也是从那个时候开始看出了张家人的本性，想来这孔家人也没有好到哪儿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