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茹烟站住了脚，心里倒是有些七上八下的。 这老太监的眼神很是阴森，瞧着笑眯眯慈眉善目的样子，其实笑容不曾达到眼底，看人总是有一种在暗中审视的感觉，比当初金福海难对付多了。 林茹烟私心里很不喜欢王德发，但又不得不笑脸相迎。 谁知道这老太监是不是发现了什么蛛丝马迹呢？ 毕竟如今她所做的事情兹事体大，一步也不能错，一旦走错一步，全盘皆输。 林茹烟手心里慢慢渗出了汗珠，心里已经在盘算着，一会儿如果王德发发难的话，她要如何脱困。 “韩大姑娘，昨日你曾对咱家说过，咱家有小中风的危险，咱家回去之后，越琢磨，这心里头就越害怕，今儿个就想来让韩大姑娘瞧瞧。” 其实王德发昨夜一晚上没睡好，翻来覆去地在想林茹烟说的话，早上起来就觉得胳膊更麻了。 方才去伺候五殿下用膳，王德发心神不宁，五殿下看在眼里，笑问王德发出了何事。 从五殿下幼年时候，王德发就陪伴在五殿下身边了，二人早已是亦仆亦友的关系了，王德发就也没顾忌，把林茹烟说的话一一说给了五殿下听。 五殿下拓跋垣微微挑眉：“哦？这姑娘这么神奇？” 王德发叹道：“可不是么，奴才心里面起初也觉得这小丫头是在胡说，可夜里一琢磨，就发现近来奴才这身上的症状，可不就跟韩大姑娘说的一一对上了么？殿下，奴才胆子小，怕死，这心里头就七上八下的，着实不好受。” 拓跋垣呵呵笑起来：“这好说，反正杜神医也在，叫杜神医给你瞧瞧。” 可杜仲却没给拓跋垣面子，他乜斜了王德发一眼，阴阳怪气地道：“没想到我师弟倒是养出了个好丫头呀。” 王德发一听就明白了了，神医的意思是韩大姑娘说的没错，他这些症状真的预示着他有可能得小中风！ 中风这个可了不得，重则瘫痪在床，一命呜呼，轻则眼歪嘴斜，无法自理，到时候，王德发别说跟在五殿下身边伺候了，能不能活下来都是个问题。 他在宫中熬了这么多年，好不容易眼看着就要沾五殿下的光，成为内廷奴才中的第一人，怎能甘心毁在这小中风上。 王德发当即就求杜仲帮他治病。 杜仲却闹起了脾气：“既然是那丫头给你瞧的，你就找那丫头治去，我可没功夫治你的病！” 王德发不敢得罪杜仲，毕竟杜仲现在在看护皇上，而皇上是生是死，关系着传国玉玺的下落。 拓跋垣却不乐意了：“神医，你为我父皇治病也有大半年时间了，为何我父皇还是昏迷不醒？哼，如今你明明有时间，却不肯为王公公治病，该不会是你虚有徒名，其实根本不会治病吧？” 杜仲勃然大怒。 他这辈子最讨厌被人质疑医术，从前，也有一个人这般质疑他。 那人为了自己的亲妹妹寻访名医，历尽千辛万苦找到了他，求他为妹妹治病。 那也是杜仲第一次见到陆庭煜，彼时陆庭煜还是权倾朝野的九千岁，他的妹妹，被当成血奴一般蓄养在深宫中，天真柔弱，并不知道自己的亲哥哥在宫外是如何艰辛。 初相见，杜仲就对庆阳公主的脉象很是感兴趣。 他足迹遍天下，遇到了不少疑难杂症，也看过了很多医书，却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奇怪的脉象。 杜仲当时就下定决心，一定要治好庆阳公主的病。 几次三番尝试下来，他用尽了各种办法，被蒙在鼓里的庆阳公主尚且年幼，在韩淑妃的哄骗下，吃了一副又一副苦药，有几次，人差点死过去。 陆庭煜就是在那个时候，赤红着双目，抓着杜仲的衣领子，质问他，到底会不会医术。 杜仲生平，也只允许旁人质问他这么一次。 拓跋垣问的实在是太不是时候了。 杜仲冷哼了一声：“既然五殿下如此不信我，那就放我离去，为皇上另请高明吧。” 拓跋垣眉宇间煞气汹涌。 他如今已经是实质上的大周皇帝了，岂容一个小小的大夫指责！ “哼，想走？我怕你走不了！” 杜仲眯起了双眸，冷冷地盯着拓跋垣：“五殿下是什么意思？是想杀了我？哈哈！好啊，五殿下既然已经起了杀心，那就动手吧，只是有一句话，我要劝告五殿下，凡事要三思而后行，这世上可没有卖后悔药的，若是杀了我，那大周皇帝就永远都醒不过来，五殿下也永远都别想找到真正的玉玺。” 杜仲说着说着，竟然笑了起来：“堂堂一国之君，却没有玉玺傍身，举凡国事军令，盖的都是假章，用萝卜刻的假章，哈哈哈哈……真是滑天下之大稽！” 拓跋垣一张脸都黑了，他忽地拔出了腰间的配剑，指向了杜仲的咽喉：“老泼贼，我要杀了你！” “殿下，万万不可啊！” 王德发赶紧冲过来抱住了拓跋垣的腿：“殿下要三思啊！眼下最要紧的还是拿到玉玺，其他的都是次要的！” 能让五殿下为了他而大动干戈，王德发已经很感激了：“奴才这条命跟殿下的大业比起来，没什么要紧的，神医叫奴才去让韩大姑娘看，奴才去就是了，那韩大姑娘是韩院判的独生女儿，又有神医这样的师伯，想必医术一定不错，否则，也不会一眼就看出奴才有小中风前兆了。” 王德发一番哭诉，让拓跋垣也冷静下来。 霸业未成，天下未定，他不能为了一己私利而毁了这一切。 眼下，最重要的是从那个昏迷不醒的老不死那里知道玉玺和虎符在何处，拿到这两样东西，这大周才能听他号令，他才可以挥师南下，将还未安定下来的大秦一举拿下。 “委屈你了，”他拍了拍王德发的肩膀，“你尽管去，告诉那丫头，若是她能治好你的病，我赏她百亩良田万两银，若是她治不好，那就和她爹一起等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