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 一个黑影闪入杨姨娘房内。 “你这急吼吼的叫我进来，是……”那人刚扯下头上的斗笠，借着烛光乍然看到杨姨娘的脸，整个人都吓了一大跳。 杨姨娘那一半的脸虽被绷带缠着，但却还依稀能看到鲜红色的伤疤在渗着血，因她扭曲的五官而显得愈发狰狞。 “你为什么不敢看我？”杨姨娘见他躲避的眼神，发了疯一般撕扯着他衣衫，“张阿狗，你是不是也嫌我丑了？” “不要叫我这名字！”张阿狗推开她的手，坐在了她对面，“我现在叫张梁栋。” 看他选了离她最远的位置，杨姨娘眼眸之中满是讽刺，“不要以为你改了名字，就真的成了一个人。当年，要不是我在戏班的时候，将你捡了回来，你还在和野狗抢食吃！” “你现在说这些又做什么？”张梁栋闭上眼，“你今日叫我过来到底是什么事情？” “我要你明日就动手。”杨姨娘嘴角扬起一抹嘲讽的冷笑，见他面露犹豫，缓缓凑到他面前，娇声说道，“阿狗哥，当初你毒杀大小姐的时候那可是眼皮子都没眨啊，怎么年纪越大，反倒是越怂了？” 烛光摇晃，杨姨娘那一张被烧毁的脸恍若鬼魅，可语气却娇媚动听，让素来胆大的张阿狗汗毛都竖了起来。 “知道了。”他扔下这句话，急匆匆的朝外离去。 杨姨娘看着他逃一般的神色，狠狠的咬着唇角，满眼都是恨意：“卓至静瑶，你给老娘等着！” 可她却不知，自张阿狗进入后院后，他们的一举一动都已落入一人眼中。 听完车夫的回禀，卓至静瑶并没有露出多少的诧异。 “大小姐，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办？”车夫扫了一边喝茶的谢克凌，犹豫着开了口。 “没事，他是自己人。”卓至静瑶看出他的担忧，淡淡开了口，“既然杨姨娘想要出手，那我就成全他。” 说着，她转头看向谢克凌，“我想向你借一下阿清！” “你吩咐他就是了。”谢克凌被刚才那一句“自己人”弄的心情格外愉悦，掀唇笑说，“如若缺人，我也可帮忙。” 阿清微微抖了抖，自己主子那满脸的柔情，真的让他有些受不住了。 “不用，有阿清就够了。”见他眸光晶亮盯着自己，卓至静瑶面上隐隐发烫，转头吩咐道，“明日你在府中多活动活动，这潭水搅得越浑越好。” 车夫连声应着，卓至静瑶又说道，“记住，不要太过刻意。” “你这样子，颇有大将调兵遣将之风。”在旁的谢克凌微微一笑，嘴角已不可抑制的上扬。 “我这爹爹为人最为势利，如若不痛到他身上，他是感受不到旁人痛楚的。”卓至静瑶嘴角现出一抹冷意，“更何况，这次事关他的性命，我看他是否还能坐得住？” “由暗化明，引蛇出洞。”谢克凌轻轻拍着手中的折扇，他的福王妃果真是最聪慧的。 他起身拿起一件披风放在她肩头。 卓至静瑶微微捏起披风一角，心中蓦然一痛。 以往她算账到深夜，小溪总会在这时候念叨她，说她不会照顾自己，可转身却又会为她准备披风。 “小溪，你一定要在天上好好看着。” 她仰起头，朝屋外的天空看去。 绚烂星河，璀璨明亮。 …… 翌日。 卓至城并没像往日这般赶早去巡视药铺，反倒坐着桌前不说话。 看着他筷子都没动一下，管事小心翼翼的问道：“老爷，今日的早膳不和胃口？” 卓至城摸着大拇指上的扳指迟迟不说话。 管事再问了一次，他这才像是从思绪中惊醒过来，将管事拉到身边，低声问道：“昨晚你可听到了什么动静？” 管事被他这阴嗖嗖的目光吓了一跳，想到今早听到的传闻，支支吾吾的开了口：“老爷，昨晚……昨晚好像有人看到了……” “是不是，是不是？你们也看到了？”卓至城一张脸白了几层，手中的筷子“啪嗒”一声掉在了地上，双眼呆滞，“一定是阿瑶回来了！” “老爷，大小姐已经去了三年了……”管事轻轻劝道，“你是太过思念大小姐了。” “你懂什么？”卓至城狠狠瞪了过去，一想到昨晚做的梦，就连腿肚子都在发软。 他眼角瞥到一个身影，忙唤着人过来。 一个婢女手中捧着一套簇新的衣衫，低着头不说话。 “这是谁做的？”他抖着双唇问道。 “家中的衣衫都是张裁缝做的。”管事看向他，试探着问道，“老爷，这有什么不对吗？” 卓至城刚伸出去的手猛然缩了回来，像是看到了鬼魅一般，连看都不敢看：“去，给我扔了！” “老爷，这可是上好的缎料！一匹得十两啊！”管事瞪着眼，一脸不敢置信。 今日老爷这是怎么了，平日里一文铜钱还要和他计较半天，今日怎么这般大方？难不成是撞邪了？ “不对！”卓至城像是突然醒悟过来，“去，给我烧了！” “这……”管事犹豫起来。 正说话间，一小婢女急匆匆跑来，“扑通”一声跪在他面前，语带哭腔，“老爷，不好了，大小姐全身长满了红疹，您快去看看吧！” “什么？”卓至城抬脚刚走几步，蓦然停住了步子，他满眼惊慌，盯在他面前的衣衫上，过了半晌，这才说话：“怎么突然红疹了？” “老爷，真不是我不用心伺候……”那小婢女哭哭啼啼的求饶，“今早大小姐还高高兴兴的试了新衣衫，用了一小碗的粳米粥，还夸我伺候的好……” 卓至城身子晃了晃，幸而管事及时将他搀扶住了，他颤抖着手说道，“还不快去请大夫？” 小婢女急匆匆跑了出去。 “老爷，我们要不要去看看？”管事看着卓至城的脸色，问的小心翼翼。 想他老爷平日里见惯大风大浪的，也不知今日怎么了，竟会怕成这样。 这时候，门房回禀，说宫中来人了。 他不敢懈怠，忙命管事将人迎了进来。 看穿着那人像是侍从，可一双眼睛却长在头顶上，任由卓至城跪在地上，也不让他起声，尖着嗓子嚷道：“太子有令，卓至静瑶速速入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