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辈子的时候,邵昭最厉害的就是钻进一个问题里可以没日没夜废寝忘食地研究。人家是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她却不一样,越是到了后面,她越疯。
只要是经过她疯了般去钻研的问题,几乎就没有解不开的。
她白天照常去看诊,靠对每个病人短暂几眼的记忆,晚上回去以后奋笔疾书,半月左右就让她摸出了一线生机。
医宗能救一部分人,那么她也能救,她甚至自信,自己能救更多的人。
黄纸上的墨迹未干,她抖了抖纸张,虚虚地悬在灯上慢烤。
看着墨上的水分蒸干,她撑着头开始好奇原身脑子里的医学知识是从哪里来的。
拿医宗流派相比较时,邵昭发现,这和她脑子里存储的知识大部分重合,但又比之更胜一筹。
要说是新旧相结合成的医道也不恰当,结合医宗可公开借阅的医书,里面有些知识点上下连接并不连贯,最多发挥个半成功效。但邵昭所知道知识,就是他们的完全体。
那是更高于医宗的知识和技术。
不管如何,她是找到了比医宗更好的药方了。
字迹烤干后,邵昭把它潦草地往一旁推了推,因着连日来的疲倦,她甚至来不及把灯吹灭,就缩在椅子里,头枕着手臂沉沉睡去。
她很累,就像在垃圾堆里翻滚了许久,明明是脑子干的活,却分明全身都在酸痛。
最令人发指的是,即使这么累了,她的梦境还是要来侵扰。
那实在不是什么轻松有趣的梦境。
在梦里,邵昭看见自己穿着沉重繁复的华服,一遍一遍跳着请神舞。
身上很重,她的手脚不受控制地动作,跳到精疲力尽还是不能停歇。
请神舞,这是只有她来跳才能降下神谕的舞。身周仿佛有什么洪水猛兽,虎视眈眈盯着她,让她觉得,假使她停了下来,立刻就会被那些躲在暗处的“猛兽”撕得骨头都不剩。
她不能停。
直到手脚变成石块碎裂,直到血肉腐坏看不出原样,里面的白骨也还在动作。
被禁锢的日子是看不到尽头的,她跳着请神舞,却是那个最不相信神明的人。
眼皮上一抹凉意抚过,她终于从这个梦境之中惊醒。
“军师?你做噩梦了?”
一睁眼是越仙儿担忧的脸,她的背后房门大开,越仙儿背对日光,脸陷入阴影之中,一瞬让她想起来刚才梦境里的目光。
“军师?”越仙儿又伸手过来。
邵昭下意识往后躲,避开了她的手。
避开了才发现,越仙儿只是想为她撩起脸侧的碎发。
她一怔,对上越仙儿有些受伤的眼神,闭了闭眼缓声说:“抱歉……我、我还以为在梦里。”
“军师对我道什么歉,我知道,你这是累着了。”越仙儿宽慰地笑笑,为她倒了一杯热茶,“军师最近太操劳了,好不容易才能见休息一次。”
她瞟一眼堆在书案边上杂乱的黄纸,撩了袖子过去贴心地收整好,叠整齐后的纸张有半根手指那么厚,可想而知先前散乱的时候占了桌案上多少面积。
“军师休息了,那就是说这事解决了?”越仙儿飞快地看一眼黄纸上的字迹,问道。
邵昭小口小口啜饮热茶,手背往额上一探全是冷汗,她拭去后点头说:“虽然还没有试验,但大抵是这样没错了,后续可能还要改进,那也改不了太多。”
越仙儿笑说:“军师果然厉害,从来都这么自信。”
她拍了拍黄纸边缘,让它们完全对齐,视线毫不留恋从纸张上收走,又说:“军师好像没有觉得自己会失败的一天?”
“不会有。”邵昭斩钉截铁道,“我不会让那个失败出现。”
“这样啊。”越仙儿笑道,“军师真的好厉害,我要是也有这样的自信就好了。”
邵昭拍拍她的头说:“这不是自信,是这件事并没有超出我的所能范围。你肯定也是可以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