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兰行不知道是发生了什么事情才会带给邵昭这样大的刺激,她连哭声都是压抑着的,把自己按在他的肩头,偏不愿意让他看见。
她哭了很久,最终在莫兰行的怀里睡去。
把邵昭抱上榻后,莫兰行才有机会去仔细看她。小脸上都是斑驳的泪痕,眼尾红通通的,最近她的气色不大好,那一点红色在她脸上异常醒目。
莫兰行取来沾了水的帕子,小心细致地一点点擦拭干净那些泪痕。然后一路向下,他转到那两只在睡梦中也紧握的手上。
邵昭是真的一点也不怕疼,叫他花了一番气力才让那双手舒展开,露出里面血肉模糊的景象。
莫兰行执起这双手,轻轻捏着指骨前端端详。皮肉翻出,脓水和血糊了一片,看手心哪里还认得出来这是一双小姑娘的手?
他的嘴唇微张翕动,俯身吻在那一双手掌中央。皮肉在他的疗愈术下逐渐长好,恢复如初,他终于直起身来,深深地看着邵昭的睡颜,伸手想要去揉一揉那对绯红的眼尾,到了一半,又停下来,不敢再继续下去。
他今天是为了个公孙无落交代一些事情,那些事他无法抽身去做,也就稍微繁琐了些。说好的一刻钟,他紧赶慢赶,还是超了时。
本想着他与邵昭一五一十说过时间地点,不会有什么事,可没想到,他一回来,看到的是更加揪心的画面。
他的阿昭本该是只活泼灵巧的小狐狸,可是灵动哪里去了,那双眼睛里能灌进去风,抱着他哭着说“我好冷”的时候,颤抖的尾音要把他的心也给哭碎了。
“阿昭,你到底出了什么事?”他叹息着,再次亲吻邵昭的掌心。
在他离开的那十七天里,是什么困住了邵昭,他几次想进入丹府探查,却每次都因为邵昭的恐惧不安只能作罢。
他所能做的,也就只有最大程度的顺着邵昭,让她觉得安心。
然而今日他才明白,连这点事都是需要精心计较的,他一点也没有做好。
炉鼎里的火跳了一下,盖住了他又一次叹息。
这是邵昭久违的入睡。
修士本就可以不眠不休,她担心自己入睡后莫兰行又会离开,入夜后并不合眼,每晚都只是拉着莫兰行的手,这样等着天明,她才能觉得心安。
但这样也很累,她的脑子是清醒的,身体却很疲惫,她看着莫兰行,看见他眼里的温柔迁就时,时常觉得自己已经疯了。
她早晚要耗尽莫兰行的耐心,但她控制不了自己,恐惧的种子一旦埋下,生根发芽后就难以挖除。
所以她试着入眠,尝试说服自己。
闭上眼睛不久,她就坠入了梦里。
她用尽力气去构建一个美梦,梦里没有魔气,这也不是书中世界,她回到了两百年前,正是衡渊真尊尚在世的时间。
衡渊真尊丰神俊朗,岁月不在温玉上雕琢,他和莫兰行一样,让世人见识到莫兰一族一脉相承的美貌。邵昭只见过他寥寥见面,现在在梦里见到,仍是记忆犹新。
邵昭第一次随莫兰行和郁桓寂去到安河郡里,正好撞上衡渊真尊。那是和莫兰行截然不同的仙姿神貌,站在楼宇上同一个真正的仙人一般无悲无喜,缥缈形若将要乘云归去。
那是莫兰行最敬重的人,他们走在一起时,邵昭发现,莫兰行总是刻意落后一步,这是长幼尊卑。
邵昭跟在他们身后亦步亦趋,看他们时不时一起侧头低声说些什么,觉得这幅画面当真人间美好。
“忘了问,这位小友是?”
走了好一段路,衡渊真尊转过身看邵昭。
抢在莫兰行面前,邵昭行礼说:“晚辈来自南境,是令侄的……友人。”
第一次见面,衡渊真尊凝眉看了她许久,待她疑惑地抬头去看,撞上了悲悯的目光。
她那时不明白,衡渊真尊一眼就看出了她的身份,以及莫兰行为她剜心。
画面定格在这里,风也静止了,梦境突然寂静无声。
邵昭退后几步,惊恐地看着衡渊真尊的身上开始流血,和两百年前一样高山轰塌,倒下时化成了灰烬。
她转过头去看,莫兰行的脸上也出现了斑驳裂痕,血肉层层剥下。
莫兰行满目不可置信看着自己的双手,随后伸向了邵昭,唤她的名字:“阿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