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栈也是一夜没睡，比起受了伤的司重明，他看起来状态要更差一点。毕竟他的身子弱于常人很多，熬夜的伤害对他来说比旁人伤身得多。 眼底不可避免地挂了两片黑眼圈，脸色较平常的苍白更添了一丝黑气，整个人的精神肉眼可见的萎靡。所以他根本不是故意表现的毫不在意众臣的参奏，事实上，刚才他一直在闭目养神。 不过即使如此，他还是把众人的说辞听了进去。 云栈走出队列，“陛下，昨天臣确实是在捉拿盗贼，此事牵扯到东厂密案，所以臣才没有通知京兆尹和巡防营协办，此案紧急，臣着急之下，行事急躁了些，请陛下恕罪。” “九千岁随口一说如何能信？不妨告知我们到底是什么大案，值得您弄出这么大动静，搞得民怨四溢？” 说话的人语气并不恭敬，言语之间包含明显的嘲讽之意，云栈并没有生气，桃花眼向后方瞟了一眼，只一瞬，便收了回来，“说了密案，以刘大人的品级，还没资格知道。” “你！”那位刘大人瞬间涨红了脸，恼羞成怒地看着云栈的背影，却不敢反驳。 不过他不敢反驳，自然有人敢。 李御史见自己这边的人受了屈辱，顿时怒火中烧，冷声说道：“对于你这种行为，任何有义之士都可以仗义执言，九千岁又何必拿品级压人！莫不是你也知道自己所为无可辩驳，心虚之下才故意用了如此拙劣的理由？” 其他御史也纷纷赞同出声。 “李大人所言甚是，云栈必定是心虚了，毕竟他的行事，整个圣都的百姓都能作证，任他巧舌如簧也无从辩驳！” “是啊是啊！难不成东厂还能用见不得人的手段，堵住悠悠众口不成！” “我等支持李大人所言，东厂恶贯满盈，放任自流下去，朝廷的威望也会跟着大受影响！” ······ 一时间朝堂上嘈杂一片。 刘大人只觉得心中痛快！巴不得这些人言词再激烈些，让云栈下不来台才好！ 可惜他注定要失望了。 这次云栈连眼神都未施舍他们半分，挺拔的身子站在最前面，对身后的疾言厉色充耳不闻，好似他们所有人加在一起都不足以对他构成威胁。 见他没有反应，那些人再怎么激动都像是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白费力气。 渐渐地，所有人一个接一个的闭上了嘴。 直到所有声音都消失，云栈才淡然说道：“各位也不用满口的仁义道德，你们就确定跪在身边，和你们联手参奏本督主的人，行事就光明磊落了么？不用看了，你们不可能知道。”他轻笑一声，“但，我却知道。” 不少人心中咯噔一声。 云栈这是什么意思？想威胁他们吗？ 东厂果然也搜集了他们的阴私！ 既然如此，他们更不可能让云栈平安无事了！ 李御史当即向着舜德帝重重一扣，“陛下！云栈拒不认错，也不愿说出究竟是什么密案，简直就是死不悔改，甚至还想借由陛下赋予的权利威胁我等！如此猖狂之举，陛下您绝对不能姑息啊！求陛下严惩云栈，以正视听！” “臣等附议！” 其他人跟在李御史身后，以相同的动作，头颅重重扣在地上，声音汇聚在一起，大殿中响起一阵沉重的撞击声。 舜德帝看着眼前这一幕，脸色瞬间铁青。 “陛下，九千岁此举全是因为臣，如果各位大人一定要看陛下惩罚什么人才能消气，陛下您就惩罚微臣吧！” 雄厚的声音突然在人群里响起，盖过了云栈的话。 众人心中惊骇。 竟然还有人为云栈说话？！ 所有人的视线全都望向发声的方向。 司昊天大刀阔斧地走出，径直往李御史前面一步“扑通”一跪。 跪地的官员们暗暗皱眉，不明白云栈的事和司昊天有什么关系，他们昨天收到的消息中，并没有提到他啊。 还有，司昊天刚才的话是什么什么意思？什么叫“他们一定要看陛下惩罚什么人才能消气”？他们此举分明是为了肃清朝堂，怎么经司昊天这么一说，像是他们故意针对云栈找茬一般？ 有人忍不住出声反驳，“司将军，如今民怨鼎沸，若是不给百姓们一个交代，不足以平息。” 司昊天回头看向出声的官员，裹胁着凌厉眼风的视线从上到下扫过那位官员。 那人下意识缩了缩肩膀，突然意识到什么，恼怒地瞪向司昊天，“司将军！你······” 不等他把话说完，司昊天像是没事人一样回过身，看向舜德帝，“陛下，微臣方才所言皆是事实，各中内情请恕微臣不能在大殿之上细说，待早朝结束后，微臣会把一切都跟陛下您说明，请陛下您不要听他们的一面之词，冤枉了九千岁！” 说罢，司昊天腰间一弯，重重扣了一礼。 “······”舜德帝双眼微微眯起，目光落在司昊天身上不知道在想些什么，所有的目光在这时全都集中在舜德帝身上，等着他下决断。 御史们心中暗暗着急。 他们本来以为今天最坏也会稍微离间陛下对云栈的信任，没想到中途会冒出来一个司昊天捣乱，言之凿凿的说有什么内情。 他们都清楚，司昊天在陛下心中也是有一定地位的——起码现在是这样。这一点，从一开始陛下命他全权负责使团事宜便可窥见一二，还有之前司昊天的女儿几次在陛下面前胆大包天、大放厥词，所作所为足够掉好几次脑袋，可陛下却是轻轻举起，轻轻放下。 这些他们可都看得清楚。 如今司昊天替云栈出头，会不会因此打破他们的计划？ 所有人都拿不定主意，只好全神贯注地盯着舜德帝，打算他若是真的听了司昊天的，他们必定再次一齐上奏！ 坐在龙椅上，底下的暗流涌动舜德帝都看得很清楚。他忍住扶额的冲动，面上保持着古井不波。 其实今天的场面也不算新奇了，自从东厂成立那天起，他的耳边，质疑弹劾之声就不绝于耳，大臣们总会借由各种各样的理由，想让他下旨撤销东厂。尤其在云栈通过窥探各臣府邸阴私，搜罗罪证，从而办了几个重臣大案，抄家灭族之后，这种情况愈演愈烈。 每每都吵得他头痛。 近两年，东厂更是被圣都各部摒除在外，说起东厂、说起云栈，他们更是没一句好话，这些他心里都清楚。 他也一直在为云栈顶着各方的压力，把所有疑意的声音强行压了下去。 只是今天的情况确实棘手。 十五个御史联名参奏，这可是前所未有的事，不论哪个君主都不能不重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