哪怕已经进了屋子，几人还是陷在刚才的震惊之中，不可自拔。 司重明还在低声呢喃，“您是怎么办到的呢？这也太不可思议了！” 圣都地处偏北，几乎是一到深秋，便吃不到新鲜的瓜果蔬菜了。只有皇宫贵族可以使用特权，让人从南方走水路，一路以最快的速度运回圣都，中途必须由专人精心看管，照顾，防止腐烂造成的折损。 可是即使耗费大量人力财力，损耗依旧不可避免，能完好送达圣都的新鲜蔬菜也只有一小部分，勉强供给皇室的贵人，别人再想尝鲜，却是不能了。 而普通农家只能秋日收获了之后，趁新鲜进行腌制或储存在地窖之中，以这样的方式保证冬日能有蔬菜吃。而由于盐价过高的原因，有时便是腌制之法也是行不通的。 如今柳爷爷竟然找到了能在冬日里种出青菜的法子，若是能够普及，岂非是一件福泽万民，功利千秋的大善事！ 司重明双眼放光的看向柳士宗。 她的目光太过炙热，柳士宗岂能感觉不到。他无奈地摇摇头，端出茶具，在桌子上一一摆好，取过炭火上煮好的开水，开始沏茶。 宋渺眼神微动。 她注意到柳士宗做茶的流程竟然是最规整不过的，一套看似繁琐的动作在老人手下，却是那么的行云流水，仿佛做过太多遍，已经刻进了骨子里。 雍容华贵且随意自然，完全不是世家千金为了显摆而可以装出的那种样子可比的。 她有些好奇老人的身份了。 司重明则是完全注意不到这些了，她眼下只关心青菜的事，接过柳士宗递来的茶，捧在手里就想开口再问。 柳士宗打断了她，“你们对外面的东西好奇？” “嗯嗯！”三个小姑娘小鸡啄米似的连连点头。 柳士宗眼底闪过一丝笑意，也不着急回答，而是拿起茶杯饮了一口后才慢悠悠的说道，“温室培育之法古来已有，老夫只是偶然在书中所得，想着试验一番罢了，说到底也不过是拾人牙慧，没什么厉害之处。” “温室培育？”三人重复了一遍这四个字，瞬间就能理解了。 “也就是说，只要帐篷里的温度高于外面的就可以了？”司重明问道。 “非也，”柳士宗摇头，“温度必须正好，不能太高。老夫也是试验了许久才控制好适宜的温度，但也必须时时监看才行。” “可您是怎么做到控制温度的啊？”邢悠娘好奇地问。 柳士宗指了指外面，“帐篷旁边设了土坑，用古法将两者连接，使热气传导，可成。” “好厉害啊！”虽然不知古法是什么法，但丝毫不影响邢悠娘不明觉厉。 “那我们可以让农户大规模种植么？这样以后冬天百姓们也能吃到新鲜蔬菜了！”司重明期待的看着柳士宗，心里想，只要能普遍种植，那她的昏山庄就有了用武之地，作为头一份冬日里贩卖新鲜蔬菜的人，能获得的收益可想而知。 她甚至可以借由这点，在把方法献给朝廷，惠及万民之前，趁机把蒹葭阁打造成圣都之最！ 柳士宗一眼便看出她的想法，虽然自己也是如此想法，但还是要事先跟她言明其中厉害。 刚要开口，一旁的宋渺却说话了。 “重明，事情没你想的那么简单。” 柳士宗颇为意外的挑挑眉，索性等着听她的见解。 宋渺接着说道，“虽然柳爷爷所说，听起来不难，但恕我愚见，想来温度的控制并不是那么好掌握的。外面的帐篷不过是小小一处，尚且可控，但若真的普及，必定要比这大的多，届时就没有这么容易了。” “况且你忘了刚才悠娘说的了，一匹的罗素纱要二十两银，越大的土地用量也越大，所用成本根本不是农户所能承担的。” “我想柳爷爷肯定已经试验过很多布料后才选定的罗素纱，那么罗素纱便是不可替代的，成本的问题解决不了，便永远不可能普及。” “如此费时费力费财的事，在没有妥善解决的办法之前，很有可能只会惠利皇室和贵族。届时若是贵族贪财，私自出面向民间贩卖，那么价钱必定十分昂贵，不但帮不了百姓，反而还会给他们多加许多负担。” “没错。”柳士宗赞同的点点头，看着宋渺的眼神满是赞赏。 司重明也被宋渺的话点醒，心里渐渐不再激动，但难免有些失望。 宋渺笑了笑，安慰她道，“你可以试着在你家庄子上种植，只提供给你的蒹葭阁，先惠利惠利你自己和这里的农户好了。” “好吧······”司重明也知道了其中的难度，只好蔫蔫的接收了宋渺的提议。 大舜百姓们啊，非是我小气不肯分享，实在是力不从心啊！ 柳士宗看她这幅没精神的模样，慈爱一笑，随即看向宋渺，“这位姑娘思虑周全，才思敏捷，不知是出自哪家？” “啊？我没跟您介绍啊？”司重明猛地抬头，这才想起自己只顾得青菜的事，竟然还不曾跟柳爷爷介绍二位好友的身份，忙说道，“这位是宋渺，这位是邢悠娘。” “姓宋？”柳士宗眉头微皱，脸上露出思量之色。 姓宋又如此聪慧，莫不是······ 宋渺没有让他猜测太久，自己的身份也不需要保密，故笑着说道，“柳爷爷可能已经猜到了，小女正是圣都宋家的，宋太傅正是小女的祖父。” “哦~怪不得。”柳士宗捋着胡子，看起来并不意外，“如果是宋远教出的孙女，如此优秀也是正常。” 这下轮到宋渺意外了，“您认识我祖父？” “早年间见过几面吧。”随意答了一句，柳士宗摆弄茶具去了。 宋渺知道他不想多说，即使好奇也不好再追问，只想着等回了家问问祖父好了。 之后几人都没再说话，品着手里的茶，时不时闲聊几句，气氛倒是惬意的很。 唯有邢悠娘瞪着一双圆溜溜的眼睛，还处在震惊中没反应过来。 她刚才听见了什么？ 蒹葭阁···是重明的？！那个自己特别喜欢的去的地方，是···重明的产业？！ 我的天爷啊！这，这到底还有多少事是自己不知道的啊！ 也难怪重明没有将此事公之于众，不然得招来多少非议和嫉妒啊！ 如今重明竟然当着她的面毫无顾忌的提起，足见对她的信任之深，自己绝对不能辜负她的信任，一定一定要把秘密守住！！！ 这样想着，邢悠娘再次抬手，紧紧捂住了自己的小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