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家的宴席定在本月月底。 自古以来，凡是女人多的地方，各种攀比也就不少。特别是这些的所谓上流社会的名媛贵妇们。 近年来西洋之风盛行，洋装礼服什么的，自然也就成了那些太太小姐们的首选。不过也有不少世家大族的闺秀们重视传统，她们更偏爱一些旧式的衣裳，旗袍也勉强能接受。 整个奉城有头有脸的人家都在为司家的宴席而做着准备，各家成衣店、裁缝铺的订单自是不少，知衣阁也接到了两个单子，司家两位小姐，以及顾家三位小姐。 司家自不必说，南方十六省的土皇帝，权势滔天。 而顾家，叶棠也略有耳闻，顾家可真正算得上是名门望族，祖上能人辈出，大多是从文的，据说还出过好几位大官，都是公正廉明、知百姓忧苦之人。如今的顾家老爷子也是门生满天下，好不风光。 顾家在奉城也是清贵之家，任谁都得给它三分颜面。说句不好听的，这奉城确实是富商大族遍地，可要跟顾家一比，那些充其量只能叫暴发户。只是如今世道乱，那些之乎者也显然是不如几条枪来得实在。 司家选择知衣阁必然是有司行庭的帮忙，这顾家，叶棠一时也真想不出原因，她忘了她也认识一个姓顾的。 在叶棠眼中，来者是客，顾家跟司家并没有什么区别，顾家先过来下单子的，那她便先设计裁剪顾家小姐的。 大小姐顾知芸也不过二十五六，跟司家大小姐年纪相仿，也成亲好几年了。 在叶棠这个来自二十五世纪的人看来，顾家这位大小姐的思想有些过于守旧了，不过顾家重传统，对于女儿的教养自然是三从四德、妇容妇功。 不过在那样的宴会上，旧式的斜襟衫百褶裙显然是不够看的，叶棠征得大小姐同意之后，准备给她设计一件旗袍。 领口是斜襟珠扣，袖子自然还是只到肩膀下面一些的，开叉的高度也不比其他那么高，总体看起来与一般的没多大差别，不过叶棠又给这件旗袍搭配了一件披肩，领子是立领的，恰到好处的描绘出优美的天鹅颈，领口处的扣子是各色宝石嵌成的一朵小花。披肩下摆正好垂到手肘处，遮住了半截藕臂。整件披肩呈浅蓝色，上面用颜色更深一些的丝线绣着繁复精致的兰花。 因着披肩的样式设计稍显复杂，为了不显得累赘，叶棠决定用蓝底印花的料子来做旗袍，越简单越好。 叶棠将自己的这些想法告诉顾家大小姐，后者表示很满意。 二小姐顾知荟比大小姐小两三岁，不过二十二三左右，也还没定亲，她是留过洋的，思想也比较前卫，那就好办多了。 这二小姐身材高挑，骨架匀称，要放在叶棠那个时代，怎么着也是个女神身高了，不过她身上却多了些冷傲的气质。 叶棠围着顾知荟转了一圈，吩咐小萤将之前设计的那套鸢尾拿过来，她觉得，没有谁能比这二小姐更适合那件礼服了。 果然那件礼服很合身，配上顾知荟本身的气质，确实是惊艳的。 至于三小姐顾知芊，那可是比二小姐还前卫的，二十岁左右，正是花一般的年纪。 叶棠给她设计的是一件抹胸式的小礼服，下摆是前短后长的，前面长度大概到膝盖上下，后面则刚好到小腿肚，外面再配上一件，绣着几朵零星小花的白纱套头小短衫。她准备用浅黄色的绸缎和轻纱来制作，这个颜色也比较衬顾知芊，足够令人侧目。 做着自己喜欢的事果然就不觉得累了，顾家三位小姐满意而归，叶棠也是极为愉悦的，自己的设计能得到顾客们的喜欢，她便很开心了。 叶棠将设计图纸交给德叔，仔细交代了关于每件衣服的细节问题，直到德叔都记牢靠了，才让他拿去给裁缝绣娘赶工。 “小姐，累了吧？来喝杯水，小萤给你捏捏肩。”小姐刚刚说了那么多话，一定口渴了。 “还是小萤贴心啊！真舒服！”叶棠心安理得的享受着。 “小姐，咱们家大小姐跟二小姐下午过来知衣阁。”小萤开始心疼自家小姐了，“为什么不让她们明天再来呢？” “小萤啊，咱们这才是刚开始，累的日子还在后面呢。司家的宴会在这个月底，也就十几日的时间，咱们要提前准备好，若是到时候不合身，尺寸出了问题，也来得及改。” “哦，小萤知道了。” 叶棠吃了午餐，又叫人拿了一些点心，吃得饱饱的，然后……去睡觉了！现在的她可是狂吃不胖的那种，当然得好好利用起来，睡一觉，养精蓄锐，直觉告诉她，下午的客人是个“狠角色”。 叶棠迷迷糊糊地睡醒一觉，小萤说她睡了快一个时辰了。 那大小姐她们应该快到了吧，叶棠简单的梳洗一下，耐心等待着。 据司行庭所说的来看，大小姐应该是那种霸气女王范的女子，也不知道她是偏爱中式风格，还是西式。二小姐呢，之前也给她设计过一件，不过叶棠觉得二小姐应该也适合那种御姐范的，只是她现在是孀居，也不太合适，那还是得温婉低调点的。二小姐也不过二十二三，不能太显老气，要不给她设计一件偏现代风的连衣裙？ 叶棠伸出手指轻轻地敲着下巴，认真的想着。 司行庭军中有事，说是晚点到。司玉澜和司玉深刚下车，透过知衣阁的玻璃橱窗，就看到叶棠皱着眉头冥思苦想的样子。 这姑娘看着挺面善的，长相嘛，虽不是那种很惊艳的，但也很清秀，那双眼睛倒是很漂亮，非常灵动。虽然少了些名门闺秀的端庄，那倒也无妨，司家本也是草莽出身，她司玉澜也素来不喜那些总是端着架子的闺秀们。 不过，画虎画皮难画骨，知人知面不知心，恐怕还是要深入了解才是。 “大姐瞧着这姑娘怎么样？”司玉深见司玉澜看了叶棠好一会儿了，开口询问。 “虽然长得没咱家六弟好看，不过也还算讨喜。” 司玉深笑了，“那咱进去吧？” 司玉澜点头，“好。” “阿棠？”司玉深来过一次，跟叶棠也算相熟，她倒是很喜欢这个活泼的小姑娘。 “啊？”叶棠条件反射地站起来，那样子就像是小时候上课不听讲，被老师点名一样。 司玉深哭笑不得，“见到我们有那么紧张？” 司玉澜也被叶棠这个样子逗笑了。 “呃……”叶棠颇有些不好意思。 “这是我大姐，我们今天过来看看。”司玉深也没再逗她，跟她介绍司玉澜。 “叶棠见过大小姐。” “不必多礼，把我们当做一般顾客就好。”司玉澜这是在安抚叶棠，让她不用太紧张。 “多谢大小姐！”叶棠也恢复了平日里的冷静，开启了营销模式，“不知两位小姐对礼服有没有什么特别的要求？” “要求倒暂时没有，要不阿棠你给我们推荐几件现有的成衣？”说话的是司玉深。 “这是叶棠的荣幸，那请两位小姐跟我到这边来。”叶棠为她们挑起珠帘，“我给两位介绍一下中式风格的。” “我们现有的新品是春、夏、秋、冬四季系列，是根据每个季节的一些特点来设计的。”叶棠让人取下其中一件，“这是春，春有百花，不过我们选取的主题是桃花，所谓‘桃之夭夭，灼灼其华’，这件衣服，它就叫灼华。” 这是一件旗袍，整件旗袍是浅色系，零散的绣着几朵桃花、几片花瓣作为点缀。下摆到腰部是用的渐变色，由深到浅，下摆的深粉色到腰际的淡粉色，像极了桃花瓣。衣领、袖口处大概半指长短的宽度，也绣着桃花，栩栩如生。每一个盘扣对应的地方也都绣着一朵桃花，远远看去，仿佛是自花蕊深处长出的扣子。 “灼华？这名字倒也相配。”司玉澜朝叶棠笑了一下。 “还有这件，这是夏，夏天自然就是荷花了。”叶棠兴致勃勃地介绍着，完全没有看到某人刚进来的身影。 “古有诗云，‘接天莲叶无穷碧，映日荷花别样红’，这件名叫‘碧荷’。” “碧荷”是用墨绿色的绒面料做底，自腰腹部到下摆印着大朵浅色莲花和荷叶，将人的目光都聚焦在盈盈一握的纤腰上，领口、袖口以及衣摆处是金丝滚边的设计，稍显华贵。这件旗袍设计典雅大气，不过对气质的要求也是极高的。 司玉澜跟司玉深听得认真，叶棠便也继续介绍。 “接着是秋，‘霜叶红于二月花’，讲的就是秋天的枫叶，这件就叫‘霜叶’。” 这件旗袍的设计极为简单，淡黄色绸缎料子，上面印着飞舞飘落的枫叶，只是下摆处的枫叶更多一些，就像是枫叶落地堆积的样子。 “秋天本也有萧瑟的意味，我觉得简单一些会更好，太过繁复反而会显得庸俗。”这是叶棠的设计理念。 司行庭静静地看着叶棠神采飞扬的样子，在说起她的设计时，她整个人都是活力满满，总有说不完的话。他开始觉得自己支持她是一个正确的选择，他喜欢看到这样的她。 “最后是冬，‘墙角数枝梅，凌寒独自开’，”叶棠接过店里伙计递过来的衣服，“这件叫凌寒。” 它跟“碧荷”一样，都是绒面料子，只不过是暗红色的。它没有过多的装饰，只是衣领绣着几朵白梅花，下摆处也飘散着几朵白梅花。 司玉澜点点头，眼里有了赞赏，“不错，叶姑娘果然是技艺非凡，见解独到。” “大小姐谬赞，叶棠，愧不敢当。”叶棠语气依旧不卑不亢，丝毫不见娇纵得意。 司玉澜眼中赞赏更盛，经得起夸奖，不骄傲自得，不错，是个踏实的。 “怎么，还不准备出来？”司玉澜朝珠帘旁的屏风看了一眼。 司行庭这才现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