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李家传出消息，李大帅突然得了重病，半身不遂，且还无法言语；接着，又有消息传来，说是李大帅的原配妻子在李大帅发病后暴毙，死因不明；李家三少连夜从军营回城，却在回程中遭遇埋伏，身体都被子弹打成筛子，也不知是何下的手，如此残忍。 接二连三的消息，倒是让司行庭等人不知如何应对。 “张定，你怎么看？”司行庭靠坐在桌侧，双臂交叠在胸前。 “这其中会不会有诈？迷惑我们。” 司行庭点点头，不置可否，接着又问任豫等人，皆是一样的回答。 只有封柯不这样认为：“少帅，我倒是觉得这是真的，这周……咳咳，李择淮还真是有手段，真是……”他的话戛然而止，偷偷看了看司行庭，不敢再说。 “青出于蓝胜于蓝？”司行庭替他把话说完。 众人：“……”你还真敢说！你可真是勇士！ 见司行庭并未生气，封柯挑眉，点点头。 “我倒没看出，他还有这等魄力，许是被逼得紧了。”司行庭道；“对了，你手头的事交接好没有？再过几日，就出发吧。” “已经交接完成，时刻可以出发。”封柯点头。 “那就好。” 说起这事，众人不由一阵难过。这次封柯和徐枫陪叶棠去E国，褚晨接替周淮的位置，继续管理情报，俞元落和知山也调到军中任职。醉月楼那边则是郑毅派了人过去看着。 李择淮培养了一批忠于自己的心腹，接手了李大帅的一切，军中凡有不服从者，一律格杀勿论，包括那些胆敢挑衅他的异母兄弟们，也被他毫不留情的杀了，至于李大帅的那些妾室，若是安安分分的，他愿意给她们一大笔钱，放她们走，不愿意走的，也可以留下。 他让人选了个好日子，奉生母周成瑛的灵位入李氏祠堂。 李家老夫人，李大帅的老母，在司玉澜夫妻死后便入了祠堂，为自己最喜欢的孙子和孙媳祈福。 李择淮恭敬的将灵位安置在最好的位置，虔诚的上香磕头，老夫人站在一旁，看了看自己这个流落在外多年的孙子，又看向新放上去的灵位——先母周氏成瑛之灵位。 兜兜转转多年，她还是回来了。 没错，当年李大帅之所以迟迟未能休了发妻，迎娶李择淮的母亲周成瑛进门，就是老夫人极力阻拦，李夫人是老夫人娘家哥哥的独女，自小养在老夫人膝下，早已倾慕李大帅多时，老夫人便做主为二人定下亲事。而后，李大帅留恋花丛，那些姨太太接二连三的进门，老夫人答应过李夫人，会保住她正室的位置，李大帅倒也不在乎所谓的嫡庶，直到周成瑛的出现，李大帅坚决要给她正室的位置。 李夫人自然不甘心，老夫人也不同意，还威胁李大帅，要与他断绝关系，此事一直拖了好几年，李大帅都没能如愿。 “你将自己的亲生父亲害成那个样子，残杀手足，你不怕遭报应吗？不怕你母亲在地下不得安宁吗？”老夫人冷声道。 “你们不配提起我母亲！”他已经查清楚了当年的事，是李夫人派人追杀他们母子，并且此事老夫人也知情，不仅如此，当年她还想尽办法的销毁证据，不想让李大帅查出来。 “你们才应该下地狱！”李择淮难掩暴戾，有一件事情他一直没有对任何人提起过，养父母告诉他，当年救下他们母子的时候，她母亲衣衫破碎，衣不蔽体。那样温柔如水，浅淡如菊的女子，最终却以这样屈辱的方式含恨而终，他怎能不恨！ “对了，你还不知道吧，你最喜欢的孙媳司玉澜正是死于你儿子之手。” 他无视老夫人瞪大的眼睛，继续说：“你知道他为什么要杀司玉澜吗？那是因为，司玉澜发现李择谌的死与他有关，他担心司玉澜说出去，于是杀了她灭口。不仅如此，他还把司玉澜的遗体丢在城郊的乱葬岗，埋伏重兵，打算活捉司玉澜的弟弟司行庭。” “老夫人，究竟谁才应该下地狱！”说完，也不管老夫人如何反应，大步离开祠堂。 他要去看看他的父亲，好好为他侍疾，尽一份“孝心”。 这日，将将过了倒春寒，迎来了难得的好天气，艳阳当空，一连多日的阴雨终于停了，前几日还落了几点碎雪，众人皆感到不可思议，毕竟奉城这地界，数年难见落雪。 叶棠搬了躺椅，在院子里晒太阳，难得的好心情，德叔也乐呵呵地让她晒一会赶紧进屋，这季节的太阳晒多了容易生病，她乖巧的答应，却半晌不肯挪动。 知衣阁迎来了两位稀客——顾谨言和裴锦欢。两人一前一后到的，顾小少爷前脚刚进门，裴小姐后脚就来了，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俩是约好的。 “你们怎么一起来了？”叶棠晒得整个人懒洋洋的，都不愿意动，随手指了指院子角落的几张躺椅，“自己坐，我实在不想动。” “……”不是说叶氏被赶出司家，整日以泪洗面无精打采郁郁寡欢吗？二人傻眼，这像是刚离婚的人正常该有的样子吗？ 顾谨言自个动手，搬了一张椅子放在叶棠旁边，正要躺下，便被裴锦欢一把推开，然后自己施施然地躺了下去：“舒服！” “裴锦欢！” “哎呀，你再搬一张不就好了。”裴锦欢微眯着眼睛，格外满足，“注意绅士风度哦。” “唉~舒服！”两人一左一右躺在叶棠两侧。 “话说，你们这段时间都干嘛呢？” “哈！小棠你还不知道吧？”裴锦欢一如初识，依旧叫她小棠，“顾谨言被老他家老爷子送去军校了，那校长是顾老爷的门生，谨遵恩师的话，把顾谨言管得死死的，这不，昨天才放回来探亲的。” 叶棠转头看了看顾谨言，黑了，瘦了，摩登少爷的发型也没了，整体气质好像也变了，有点成熟的样子了。 “……裴锦欢！”顾谨言颇有些咬牙切齿，“你不说话没人当你是哑巴！” 这简直是他的耻辱，他被老爷子五花大绑，派人连夜打包送去南京的军校，这一年多以来，他多次逃跑，想方设法，最后都以被抓回来受罚而告终。 至于他为什么被顾老爷狠心丢到军校，裴锦欢倒也不知道。 事实上是因为，当年顾谨言得知司行庭要娶叶棠的消息，扬言要去抢亲，他觉得肯定是司行庭仗势欺人，逼迫叶棠嫁给他。此事被顾老爷知晓，在他准备出发之时，顾老爷派人捆住他，为防止他不知死活的得罪司家，顾老爷一狠心，直接丢给自己的门生。 “你还好意思说我？”顾谨言也不甘示弱，“裴家给你介绍了不少世家公子，留洋才子吧？” “……”提起这个，裴锦欢就愤愤不平，她二哥都没成家，凭什么要来催她。 叶棠记得裴锦欢比她年长两岁，算起来也有二十岁了，这个时代虽不是以前的封建社会，但到底不比她的那个时代，二十岁还没定亲确实让家里长辈们着急。 “不过这事也急不得，该来的总会来，左不过是缘分没到罢了。”叶棠安慰裴锦欢。 “就是，缘分没到罢了。”裴锦欢侧头看向顾谨言的方向，再没说什么。 “什么？你要去E国？”得知叶棠将要前往E国，异口同声地道。 “E国可远了，我以前跟大哥大嫂去过，来回可得将近两个月！”裴锦欢惊讶道，“为什么要去，不能不去吗？” “E国的服装衣饰一直以来就处于领先水平，我也想去看看，系统的学习一下，说不定还能把咱们Z国的传统服饰也传扬到国外，让那些金发碧眼的外国人也看看咱们的东西，好叫他们长长见识，什么是数千年文明古国的底蕴。” “哦~那你什么时候回来啊？你走了，以后都没人陪我说话。”裴锦欢闷闷不乐，她是真喜欢叶棠，把她视为自己最好的朋友。 气氛一时有些低迷，沉默良久，顾谨言问道：“什么时候走？” “两日后，本想明日请你们过来坐坐，好好吃顿饭，没想到你们先到了。”叶棠笑了笑。 “要不我跟你一起去吧？”裴锦欢眼睛一亮，“反正我也不想在家里呆着，烦得很。”想起明天裴母给她安排的另一场相亲，她就头疼，恨不得现在，立刻，马上飞到E国。 叶棠哭笑不得，虽然她觉得有裴锦欢在身旁很不错，但是她还是拒绝了：“你就好好呆在家里吧，我走了，你可以发电报给我啊。” 顾谨言一言不发，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顾谨言和裴锦欢在知衣阁歇了半天，用过晚饭才离开。 天色渐渐暗沉，街道两旁的霓虹灯闪着艳丽的光，路上行人往来不绝。有身穿制服的男学生女学生三五成群的走过；有时髦的英伦淑女挽着英伦绅士的臂弯相携而去；有身穿长袍、旗袍的中年夫妻擦肩而过，丈夫一手牵着妻子，一手拎着菜篮子，两人有说有笑…… 两人并肩走着，裴锦欢回头看了看那对远去的夫妻，他们身上有着令人艳羡的烟火气息，那是她所向往的。 顾谨言微微低着头，从离开知衣阁开始，一言未发。 顾谨言将裴锦欢送到裴家门口，看着她进了门，转身离开。 “顾谨言！”裴锦欢去而复返，大声叫他的名字。 顾谨言转身，疑惑地看着她。 她站在那里，裴府门口的洋灯洒下明亮的光芒，她就站在光下，脚底是她的影子，她看着他，眼中是他看不懂的情绪，直到多年以后，顾谨言才知道她眼中的到底是什么，还有那个晚上她真正想说的是什么。 “你会去送她的吧？”她的唇角微微弯起，暖光下，显得格外温柔。 顾谨言点头。 “那，到时候码头见。”她忽然笑开，笑容灿烂，一如往常，“晚安，顾谨言！” 顾谨言木讷地回了句晚安，然后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