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朝骂人话极为贫瘠,称对方为汝基本是就是有些不客气的意味了,一般骂人话无非就是田舍奴,狗才之类的,最最侮辱人的就是在对方的职业后面加个汉字,比如伟大的太宗陛下曾经骂过一个文官读书汉,被那个文官视为莫大的侮辱。
最尴尬的还是牛凤鸣,之前他可是摆出一副到了自家地盘的样子,哪怕此时他狠狠地训斥了守城的兵卒,对方也只能一脸苦笑得表示唐律有命,郎君莫要为难吾等兵卒啦。
感觉大失面子的牛凤鸣,不得不苦笑着对李南表示歉意让他等一下,然后让自家健仆拿着自家的名刺和礼物到城里的牛家去送信,嘴里仍然咕哝不休。
李南从来就不是士族,虽然他也觉得对方坚守职业道德没有什么,但是不妨碍他做出一副被冒犯后的坦荡样子来,牛凤鸣看到后感叹道南兄果然雅量非常。
大约在城门洞堵了差不多一个小时,后面排队进城的队伍都有些长了的时候,牛凤鸣的仆人带着一个老人回来了。
老人一见面,就先给牛凤鸣跪下大礼参拜,口称拜见郎君,老仆牛献,家主知郎君来此,特命老仆来接。
叫做牛献的老仆见完礼站起来,对着守城的兵卒一顿呵斥,好似呵斥家仆一般,紧接着城门令也来了,自称也是姓牛,未曾想族兄至,怠慢了大师与众位客人。随即他又让手下的兵卒过来道歉,还说过几日休沐了亲自过来道歉云云,这才下令放行。
直到此时,牛凤鸣才恢复了温和士子的模样,笑模笑样跟姓牛的城门令说不妨事,彼此又序了年齿,结果发觉牛凤鸣按照辈分比他大一辈,对方又跪下以晚辈礼叩拜,口称族叔,恭恭敬敬地把他们送入了城中。
“郎君随吾来。”进城之后,名为牛献的老管家在前面引路,带着他们往牛家走去,跟在后面的李南等人这才一窥醴陵城全貌。
干净,这是李南的第一感觉。
醴陵城不像是李南呆过的山村还有油坊乡,街道皆是平整的青石板铺就,地上也没有粪便,甚至连垃圾都很少有。路两边成行遮荫的槐树,道旁边树下深深的排水沟,沟外就是各坊的坊墙。
第一次觉得走入文明世界的李南,这个时候才觉得自己交了入城税才是值回了票价。
至少不用担心踩到那啥了,或者一跤跌下去嘴里多出个虾仁儿来不是
当然,这个干净还有另一层意思。这唐朝的城市不像是后世电视里演的和清明上河图画的那样,两边的商店鳞次栉比,路边的叫卖声起此彼伏,路边还有各种摊贩和商店。
醴陵县城干干净净的街道上,除了行人什么都没有,两边全是坊墙,偶尔还有马经过,几乎安静地没有声音。
关于这个,李南在油坊乡就发现了。唐朝的居民,家里的门是没有对着街边的,都是住在一个一个四方形的坊内,外面还有坊墙,每个坊还有坊门,专门有人负责开关。
坊间还有每天有人负责环境卫生,之前油坊乡的人就是因为没钱羊粪扫,所以街道才很臭。每天五更敲街鼓,这才准许老百姓上街。
而且买东西也是到专门的区域,特定的时间去买,不是那种随时随地都可以去买的。东西这一词就是来自于长安的东市和西市。
据说只有衙门和某些豪门才有资格将大门开在街边,一般人家里的门只准对着坊内,听着牛凤鸣感叹自己祖上琅琊郡公牛进达家里的排场是如何的大,放在长安也是很有牌面的,不仅可以门朝大街,门口还有甲士站岗,李南觉得自己奇怪的知识又增加了。
老仆话不多,行进速度却是不慢,带着他们一行人行走还游刃有余,很快,牛献带着众人进入一个名为明月坊的地方,带着他们径直走到了一座好大的宅邸面前,匾额上写着牛府。
“郎君稍待,老仆这便去禀明家主。”老仆再次对众人行礼。
“劳烦牛公。”说话的是牛凤鸣的那位老仆,作为主人牛凤鸣自然是不会跟牛献交接这种事情的,出面的就是他。
连称几句不敢之后,牛献很快就从角门的门房出进去了。
过了一会儿,里面传来了许多人的脚步声,紧接着,随着一阵喑哑的声音,牛府的大门洞开,先来走出来几名仆人分列两旁,随后在牛献的引领下,走出一个矮壮的黄面少年来。
“来者可是幽州族兄讳凤鸣者乎”矮壮的少年已经略微长出胡须,身处变声期有些公鸭嗓,身穿月白长袍及同色幞头,腰间系着金线绣的香囊,一团和气对众人打招呼。
“正是愚兄,不知族弟名讳”众人人纷纷下马下车,牛凤鸣赶紧对着少年见礼。
“醴陵牛微,见过族兄与诸位贵客!”少年言笑盈盈对着众人见礼,众人这才连忙回礼,就连小姐姐们都行了一个李南教她们的礼节。
“家父听闻族人至,又有南海高僧随行,自觉寒舍蓬荜生辉,心中甚喜,早已安排家人设宴,还请族兄与众位贵客进门叙话。”少年说完,略微看了一眼众人,在女团身上停了一两秒,但脸上依然保持微笑,随即热情地让众人进去。
“既如此,愚等谢过主人盛情。”李南崔哲等人再次对着大门拜谢过后,这才在少年和牛献的带领下,走进这座牛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