任何朝代的更迭,都是以读书人流血开始的。
李南看着递过来的纸张上,上面记录着一个个他从未听说过的名字,但从地府掌握的情报看,都是蜀中一些年轻士子,随即他用疑惑地眼光盯着对面的人。
“皆杀之”
“此数人家中皆前朝旧部,此时躲在蜀地,为武逆摇旗呐喊,吾欲命明晨耐犯武城天皆除之!”对面的一位长须蓝袍中年人小心翼翼地捋着自己珍视的胡子,仿佛述说着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怕是不妥。”李南看着上面密密麻麻的名字,随即摇了摇头。
上面的名字,虽然说是倾向武朝一系的文人,但不过都是骑墙派,大多都是些寒门,经过神龙元年大变,也都各自也寻觅了新的靠山,有的投向了武三思,有的投向张柬之一系的旧党,还有人投向了太平公主一系。
他们之所以为武三思摇旗呐喊,不过是因为作为骑墙派,而此时武三思正当权罢了,如果太子当权,他们也会在民间说太子古之贤明,让皇帝早点传位。
如果将他们全部杀了,地府这个中立情报组织怕是会成为众矢之的,在民间的声望也会变得恶臭无比。
这个时代的百姓信息是闭塞的,他们的观点,很是受这些每日高谈阔论的“读书人”影响,
新生的地府虽然名字听着很唬人,但是对于武三思等手下的势力来说,还如嫩芽一般,轻轻一碰就折,这样一来,他们就等于同时得罪了几方势力,而且也失去了暗夜世界的中立地位。
地府在这场暗夜战争当中是以情报贩子的身份出现的,而不是亲自下场博出位。比起这位的高调,李南更倾向于在暗中,暗自引导走势,借刀杀人,让别的势力替他们清除武三思的爪牙。
但是面前这个中年人认为太慢了,不足以“震慑宵小”,让“大逆”逍遥法外。
“呵呵,有何不妥,人言幼文和出手不容情,扬州郊外尽灭铁组,为何忽生慈悲尔”
对面的中年男子小心翼翼地将掉落的胡子放入一个锦囊中,把玩着腰间的玉佩,白皙瘦削的面容上露出一股慵懒的神情。
“若是有心人追查,反而不美。”李南小心翼翼的说。
“哈哈哈,明晨耐犯武城天皆敢死之士,以一当百,又有何惧哉,此等大逆,若死于家中,则士林人人称快,哪会追究,石安小心太过矣。”中年男人紧了紧身上的大氅,微闭双目,不再言语。
好吧,反正动手的都是你的人,我只能管云计算大数据部,你说了算。看到对面的中年文士不再说话,李南也不再多说。
“文若先生所言极是。”
“哈哈,今日天寒有雪,年关将至,你我何不对饮一番,这蜀中雪景,怕是半分不逊于长安也。”
“敢不从命乎”李南于是一挥手,立刻就有人送上酒菜,两人就在李南刚刚修好的木亭子里,围炉而坐,边喝酒边赏雪。
小湖山那场诡异的宴会结束后的第七天,长安就来人了。
来人带来了礼部关于李南作为朝散郎的授官文书,还有朝散郎能够使用的礼器。
一套浅绿色的丝织官服,衣衫的下摆近膝盖处加一道横襕,也就是通常说的襕衫了,上面绣着七朵直径一寸大小的小花,表明他七品散官的身份。
不过胸前并无任何电视里常见的龙啊,凤啊,麒麟啊,白虎啊之类的图案,那是五品以上官员才可能有的高级货,听着礼部来人解释,李南觉得无用的知识又增加了。
另外,还有一顶以竹子为骨,四四方方,外面是黑色绢纱制成的进贤冠,最后就是一双丝质的黑色官靴和一条黑色腰带。
以上,就是他这位朝散郎的官服了。太子还特别赐了一块玉佩,表示看重之意。
看到新的官服和授官文书的李南十分高兴,对着长安的方向遥拜,谢过太子大恩。
自己终于跨过了民与官的鸿沟,成为这个帝国统治阶级的一员了!李南看着朝散郎的文书和官服,嘴角疯狂上扬。
可是接下来的这个消息,彻底让李南有种错愕之感。
随着他的朝散郎文书和官服一起来的,还有一位名叫程文若的人,此人便是新的酆都大帝。
赵蕤,竟然退出了!
虽然之前就对赵蕤这种搅动天下风云的大佬,只当一个酆都大帝觉得有些不真实,但是李南没想到那位先生这么快就放下了地府的权力。
难道这位大佬这么快就察觉出来了太子李重俊成不了事,然后急流勇退么还是因为自己对李九那番话的原因让这位大佬觉得地府计划有些激进和风险,故此退去李南有些惴惴不安。
他那晚说的话实在是太激进了些,回来之后,李南无数次在黑夜里检讨自己那天所说的话,彻夜无眠,生怕某个黑夜就有无数黑衣人上门,将南音庄园付之一炬。
没想到他确是等来了赵蕤不再担任酆都大帝的消息。
怕是这位先生从一开始就不看好地府吧,或者是他习惯于在幕后李南心中想着。
李南还真是猜对了,关于他跟李九的那番谈话,被原原本本地传到了赵蕤的面前,赵蕤听过李九的完整叙述之后,随即长叹一声。
“退食自公,委蛇委蛇。”赵蕤吟诵着,随即写了一封长信,让李九带回长安太子府。
这句出自于,表面上是赞美为政者的美德,其实就是讽刺在位却不干事的,这句话的意思是:、退朝公餐享佳肴,逍遥踱步慢悠悠,如同委蛇一样离去。
用在此时,未免不是表明这位“先生”的退意!表明了自己可能尸餐素位,还是让太子派遣能人来负责地府的运转。
就在东岩子赵蕤的这封长信随着李九到达长安的同时,李南在某个极为秘密地名单上,也有了一个叫做化冥的代号。
上古有巨妖,名曰相柳,九首人身,蛇身而青,以食于九山。上古圣帝禹杀相柳,其血腥,兼之剧毒,血流之处,寸草不生,遂为绝地。
野有毒蛇,误吞相柳遗血而不死者,九年之后,蜕凡为妖,乃分九种,曰“柳泽、长蛇、阴索、化冥、回丘、双首、人面、叫蛇、风牙。”
化冥者,蛇也,初生如蚓,居于地下,性喜热,借地火之侧而居,一岁长一寸,其身坚若金铁,头生独角,天生剧毒,中着如被火焚,顷刻而亡。
化冥三岁往地面行一尺,九年后方破土而出,行动如飞,身若坚铁,以人兽心尖热血为食,乃天下大凶。
“回丘已死,新生化冥,吾已替先生寻得,风牙亦快出世,不知何人能得先生相柳之名”李九走后,赵蕤独自翻过一座山,走入一座开凿的石室,对着里面的牌位上了一注香。
石室里,一缕清香悠悠,上面的牌位虽然积存了不少灰尘,但是还能依稀看清楚上面的字。
故先师文慧公狄仁杰之灵位!
抛开赵蕤对于某位先生的祭奠不提,李南对于程文若酆都大帝的行为,已经越来越不爽。
按照赵蕤的设定,酆都大帝和黑簿之主一主一副,虽然名为上有别,但是在地府的权职并未太大差别,只在名位上酆都大帝上略高一点,两者各管一摊,互不干涉。
但是这位新任酆都大帝的行为,在李南看来,确是有些捞过界了,一副“长安贵人”的做派,将地府视为杀手死士之流,而不是将其视作搞情报的数学家,还将李南视为他的下属,成天以长官自居。
他带着不少死士,进驻了李南的南音庄园,一来就占据了李南的大屋子,这还不算是吗,他还时不时露出这是什么简陋居所的样子,着实让李南郁闷。
不光如此,他的傲慢还体现在对李南和胡钉铰属下,负责云计算的泰煞谅事宗天宫上,随时都是一副高高在上样子,对于李南这位朝散兼黑簿之主表面上还过得去,还不至于训斥。但是对于胡钉铰则是召之即来挥之即去,如同训斥奴仆一般。
而且他的行为,让李南觉得十分的危险。
刚刚一到蜀中,他就指挥着负责战斗的明晨耐犯武城天宫的人手,大肆暗杀蜀中曾经倒向武周的人,生怕人不知道地府总部就在蜀中似的。
时尽年关,他手下那帮隶属枉死司和索命司的死士杀了人之后,直接就在南音庄园驻扎,如果不是李南名飞飞和精精儿清理这帮死士遗留的痕迹,说不定县里的公人和成都的不良人早就追查过来了。
更加让李南忍不了的是,他们所谓的“暗杀”,就是当街将其射杀后扬长而去,而且还会留下明晨耐犯武城天下面枉死司和索命司的鬼面,生怕不知道地府的人出动似的。
李南多次跟他提过注意隐蔽的事情,他总是一副我心里有数,我是一个大文人还搞不定这些鸡鸣狗盗之事,出事了我自承担的态度,弄得李南有想要弄死他的心都有。
如果不是要借助太子李重俊的力量杀死武三思,老子早就教你做人了。每次看到那帮杀气腾腾的死士提着滴血的包裹回来,李南都有一种想要弄死这帮人的感觉。
不干净了,老子出生入死万般算计才得到的庄园,竟然被这帮人这样玷污了!
当然,他也只能想想,要想弄死程文若,他还真是无能为力。先不说他带着一帮杀气腾腾的死士,李南庄园里只有大猫小猫两三只,就是他的身边,李南也很难靠近。
“某败矣。”一脸青灰色的飞飞无力地瘫倒在地,连动半个指头的力气都没有,在他的身边,则是跪在一边,脊背挺得笔直的割头小鬼精精儿。
“无量寿!”对面传来一个温和的女声,月白色的道袍上纤尘不染。
“哈哈哈,隐女冠果然神技,当浮一大白。”木亭中,程文若看着对面比武的场景,哈哈大笑。
“女冠神技,堪称人间绝艺尔。”亭中的李南面色如常,笑着陪着程文若饮了一杯酒,面露赞赏地看着对面神色如常的女道姑。
随着程文若来的,还有一名女道姑,名为隐,精精儿一见到她,立刻对其行大礼,口称尊师。
尼玛,这个叫做隐的道姑,竟然是精精儿的师傅!李南对于她的敬意陡然上升了几个层级。
既然精精儿的老师来了,岂不正是给飞飞和精精儿提升武功熟练度的机会,于是在李南的拜托下,程文若大手一挥,同意了让飞飞和精精儿向女道姑请教的要求。
剑客之间的教学,无非就是比剑而已。于是飞飞和精精儿日日向隐求教,每天都被打个落花流水。
这不是简单的形容词,在院中老梅枝头掉落的梅花还没有落地的功夫,飞飞就被打落到李南养鱼的水塘中,爬起来的时候身上都还不停地滴着水。
看到飞飞这般狼狈样子,程文若自是得意无比,带着胜利者的关怀,让人赐酒给比斗的三人。
这位武功奇高地道姑应该是个老刺客了,看着道姑拒不饮酒,也不接过杯子,李南有些沮丧,连半点给我下毒的机会都不给么老刺客导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