根据李南观之,在此后的数千年后,簪缨必定大兴,山海必定越来越式微。
无他,就是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决定的而已!
李南现在终于弄懂了,代表世家的势力现在走到顶峰,但是已经是最后的疯狂,大唐的兴盛,一方面是君明臣贤,未必不是世家最后的鲜花着锦烈火烹油还有新兴的士人励精图治,科技力量共同作用的结果!
而后几千年必定迎来簪缨的大兴,历史也证明了一点。
世家,簪缨和山海,代表三种势力,世家代表上古贵族奴隶主阶级,当时生产力不足,奴隶主阶级成了天下主宰。
簪缨代表所谓的“士”,乃是封建地主阶级,当时不过是奴隶主手里的办事人员,官吏,根本都不能登堂入室跟他们同室而处的,别看儒家现在说的好听,但是上古时期,士只有成为了“大夫”,才能踏入贵族们的议事堂,在贵族眼中,不过是个稍微好用点的,处理杂事和管理奴隶的工具人而已!
而出身百家的山海,则是代表掌握一定“技术”的科技人员甚至资本,山海和簪缨的争斗,不过是学院资本派,和掌握了大量土地和人口地主阶级永无休止的争斗而已!
虽然从大历史观的角度来看,“山海”肯定是笑到最后而且“最进步”的,但是此时生产力远远没有解放,所以山海空有技术,也是无根之木无源之水!
而此时的大唐,已经是奴隶制的顶峰,接下来的几千年内,封建地主制度取代奴隶制,就是簪缨的时代了!
“石安可是有语寄仆。”赵蕤看出了李南的心理活动,开口问道。
于是,李南也“不怀好意”的将他的这番观点和盘托出。
“石安之语,胜过天下人多矣。”李南的话听得赵蕤震惊不已,抱膝危坐啸傲风月的样子不见了,取而代之的,则是深深的警惕和敬畏!
“大势之下,计将安出”还在回味生产力和生产关系,十分不解和震惊的赵蕤,眼中闪动着的,则是恐怖的火焰。
“太宗曾言,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矣。”李南轻描淡写地说,“若山海之术流传民间,簪缨便如那汪洋扁舟,稍有不慎,顷刻倾覆尔!”
“原来如此,哈哈哈哈!这便是石安于蜀中推广曲辕犁之故”赵蕤哈哈哈大笑,“愚悟矣。哈哈,哈哈。”
赵蕤于是长身而起,哈哈大笑。
他觉得自己苦思几十年,隐隐没有理清的东西,模模糊糊间,被人开了一扇窗。
他也是不明白,为何簪缨如此难缠,被灭尽之后很快又卷土从来,但是这个年轻人的一席话,让他似乎找到了新方向。
原来那个“南音庄园”不种地也好,取消奴隶身份也好,是你的一个试验啊。赵蕤看着李南,觉得理解了他一贯的“奇怪”举动。
他仿佛看见“南音庄园”如果成功,将成为点燃离离原上的野火,将整个天下引入一片火海!
星星之火,可以燎原也。
原来这就是你所学么,果然只有帝王才会,恐怖如斯。载舟覆舟,有趣,有趣至极!怕是只有隐太子一脉,才会出这等之人罢!
“肯定”了李南身份的赵蕤,突然有些不想回蜀中了。
他想去一个地方,一个“天下九凶”每年都会见面的地方,召开紧急会议。
“石安若不愿为相柳,可愿接下某天神之令乎”思考了半晌的赵蕤,说出了一句让司徒灵雪都吃惊不已的话!
回答他的,则是李南淡淡的笑意,笑容中充满了拒绝。
“相柳九遗,各有手段,收复怕是要费些时日,若石安不欲动手,仆可代为之。”赵蕤又说出了让周围的人都惊惧不已的话。
回答他的,也是李南淡淡的笑意。
“也罢,仆贸然插手,反而让石安无法服众,若君为相柳,仆可全力助之!”
“天神”竟然想插手“相柳”的传承,理由是担心李南在相柳九遗吞噬中有什么不测或者担心他为此耽误时间,而后做出了全力助之的承诺!
这番话要被其他山海的人听到,怕不是引起山海的巨大动荡!
司徒灵雪突然浑身颤抖起来,死死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男人。
她心里知道,今天雪地里的谈话,引发的怕不是改变整个天下的动荡。
想到这位亲自出手,还承诺日后全力助之。司徒灵雪都震惊得差点打翻了炉子。
要知道,“相柳”作为上古的共工的大臣,每一任相柳最起码都会被山海推到朝堂的高位,相柳的相,可是跟宰相的相是同一个字。
赵蕤说出这番话,意思就是不担心李南收复九遗成为相柳,而在他成为真正“相柳”的过程中,他代表的天神一系,将会全力助其得到宰辅的高位!
虽然对于李南的话,她很多都听不懂,但是不妨碍她对李南生出惊惧来。
能让先生如此动容,还不惜打破了山海九凶不得干涉其余诸号传承的规矩,司徒灵雪觉得自己怎么惊惧都不为过。
看着面前的“化冥”,她满眼都是大唐最年轻的宰辅的影子。
“谢过先生!”李南这才笑着应承了。
他又不是笨蛋,有这位帮助,让自己掌握更多权力,自己才有更大的力量为这个时代做点什么,所以他不会像那些小说中的主角一样,傻傻地拒绝。
说出莫欺少年穷的人,大多没有经过中年的蹉跎失意,未必没在某个酒醉的夜晚怅然,感叹自己若是当年低头,会不会又不一样。
于是,就在火堆之前,两个男人彼此击掌,定下了半生的盟约,彼此都很激动。
但是穿越客心中的冷笑,一直都没有停过。
这位口中水可载舟亦可覆舟的“民”,跟他说的“民”,怕不是一个概念。前者以为的是簪缨想要争取的“民”。
而后者以为的“民”,乃是世家、山海与簪缨都没有放在眼中的,每日面朝黄土背朝天,经受各种人世间苦难的,认为他们大字不识只配接受自己引导愚弄的,所谓的“野人”!
只有人民才是真正的英雄!心头涌起伟人的话,李南心头也火热起来。
等到我掌握了世俗和山海权势的时候,那就是我对于这个时代露出獠牙之际!
于是“东岩子”破例拿出美酒,与李南痛饮一番之后,然后他坐在马车之上,唱着古老的歌谣,消失在了李南眼前的黑暗中。
但是临走之时,他留下的东西,让李南有种如同刀割的感觉。
“你骗得我好苦啊。”李南看着轻飘飘的纸张,只觉得天旋地转,有些站立不稳。
半晌过后,李南将手中的纸张细细的撕碎,丢入了火堆中,骑着驴往大船而去。
这个消息,让他比前几日知道“真相”还要郁闷,让他只想回到船上,抱着大梁好好睡一觉。
很快,他发觉在长安的夜里,连睡觉都变成一种奢望了。
就在大船的前面,有一辆马车等着他,背后站着十几名侍女,还有一个熟人,正笑吟吟地看着他。
“奴奴苦候郎君矣。”
说话的是一个好听的女声,声音如黄莺出谷,人也如同一只娇俏的黄莺。
“女冠隐已在车内,莫林儿已先行尔,还请郎君登车!”随手接过李南扔过去的明珠,黄莺笑吟吟地撩开了帘子。
看着车内的女冠隐做出了一个勿忧的手势,想到对方抓了杜静伶,有心让女冠隐抓了她们几个的李南无法,只得让飞飞牵着驴回到船上,独自登上了那辆华丽得过分,香气扑鼻的马车。
半晌之后,看到上官婉儿仅仅只坐在右边第一尊位上对他但微颔首,李南对于主位上的那个女子好奇起来。
因为这个女人真的美得太过分了,堪称李南在大唐见过的第一绝美之人。
“妾李裹儿,见过妙不可言半首郎君!”李南刚刚进入,就听到一个好听地声音从主位上的女子口中传过来。
“妾慕君之才久矣,苦不得相见,故此不得劳烦昭容请之,还望先生莫怪!”
“见过——”李南慌不迭施礼,“安乐公主!”
安乐公主,她来见自己干什么看着一脸端庄微笑的,丝毫看不出任何暗示的上官婉儿,还有坐在她对面的杜静伶,李南一头雾水。
他不由得为自己一夜之间,经历之奇幻,所见之吊轨,有些感叹起来。
夜,还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