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面几个太医是轮着守的,听到里头唤人,立刻鱼贯而入。
温停渊和乔玉言便退了出来,便在旁边东稍间里等着,安郡王已经坐在了里面,只是一直默默地看着灯火出神。
见着他们两个人过来,他竟笑了笑,「坐吧!」
乔玉言有心想要说两句安慰的话,却不知道该怎么说才好。
反倒是安郡王笑了,原本憔悴的脸上因为这一笑,竟有几分不羁的感觉。
「这也是早就知道的结局,倒也不用安慰我,更何况……」
他顿了顿,又出了会儿神,「这是她自己的选择。」
从刚才丹虞公主和温停渊的对话,再到现在安郡王的态度,乔玉言直觉丹虞公主的病不简单,却不好问出口。
「我小时候不明白,为什么她与别人的母亲总不一样,从来不抱我,也不愿意和我亲近,从来都是乳母带着我,在我眼里,她只是那个……」
安郡王的眼神里有些迷离,「是那个坐在窗前温柔似水低头刺绣的女子,她会很温柔地唤我,却又要我保持距离,与其说是娘亲,倒更像一个关系还不错的亲戚。」
温停渊似乎微不可闻地叹了口气,然后拉着乔玉言坐下,揭开一个茶盅,倒了杯茶递过去。
安郡王只是看了两眼,并没有端起来喝,「我小时候也是怨过的,也会故意惹闯祸,想看看她会不会同别人的娘一样生气,结果她不会,只是笑笑就将我交给乳母,她连生气都懒得对我生气。」
不管是前世还是今生,安郡王在乔玉言的眼里,都是那个天之骄子,他总是那般骄傲那般矜贵,还带了几分游戏人间的鲜活。
而此时灯下的这个年轻的男子,乔玉言瞧着总觉得有一种飘忽的不真实感。
许是他语气里的自嘲与落寞太过浓厚,叫人无法与那个耀眼的安郡王联系到一块儿。
乔玉言不由就想起那一日丹虞公主带着安郡王登门道歉的事情来,那时候的安郡王热烈、放荡,却又像一枚初升的朝阳。
而那时候的丹虞公主,温和、娴雅,如一块温润的皇室美玉。
这样的一对母子,便是站在那里,都叫人觉得赏心悦目,谁能知道,这里面竟也有苦涩的滋味。
「我好像一直都是一个意外,好像是她不小心生下来的孩子,她并不需要我,直到我发现她每日喝得茶有古怪。
我甚至还想偷偷去找苗巫,可我不敢,她的身份敏感我是知道的,我实在是害怕,然后我就明白了。
她确实不想生下我,因为那会成为她的牵挂,她不想与我有太多的感情连接,只因她从一开始,就是为了死而活着。」
乔玉言听着心里发堵,她以为安郡王在哭,可仔细看过去,并没有,他甚至表情都没怎么变,似乎是在讲一个事不关己的故事。
屋子里彻底沉默下来。
丹虞公主给安郡王带来的伤怀,没有人能安慰。
这是经年磨下的伤痕,可能不至于血淋淋无法直视,却深可见骨,无法忽视。
安郡王忽然抬眼看向温停渊,「真的值得吗?表哥。」
后面两个字他叫得很轻,却像是含了千斤的重量,目光更是带着一种叫人无所遁形的压迫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