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顾紫真回来了。 一来到府中，门房的通报就让她眉头皱起。 刘青蛾来了！ 但还没等她回府，那老贼竟然又走了。 府内的大多仆人们当然是不知道其中内情的。 但顾长歌接待刘家家主的事情，她们还是知道的。 顾紫真听管事说了此事后，径直去了书房，让厨子将晚膳送来。 然后，下人们就看到自家少爷悠悠然的进了书房。 这算是久违的母子单独用膳。 外面还让阿福在门外看着，令周围的仆人们离此十步之外。 书房内。 顾紫真抬手拿着筷子给顾长歌夹了口菜，语气倒是随意。 “刘青蛾来了？” 顾长歌把碗里的肉片吃了，也很随意的回应着。 “嗯，她是想来和咱们联合，准备一同对付世家门阀，但孩儿估计刘家翻身后还得给咱们捅一刀子。” “那你这孩子怎么不让管事去敷衍一下？” “因为孩儿想看看她们世家门阀的丑恶嘴脸，省得心里还对‘良心’这个词儿抱有希望。” “能这么想，其实也是件好事儿。” 母子二人就这么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 听上去让人感觉刘家家主来此请求联合、共赴大计的提议，仅是个鸡毛蒜皮的小事儿。 气氛依旧是和以往一样融洽。 可顾紫真却在心中暗自点头，发现自家儿子这段时间真是长进了。 没过多久用完晚膳，顾紫真令下人过来收拾一番。 待得倒好茶，关好门，仆人们都不许靠近书房后。 顾紫真这才端着茶杯道： “应了？” 顾长歌点了点头，笑着回道：“应了。” “怎么应的？” “孩儿使了个美男计。” 顾紫真拿着茶杯的手微微一抖，总觉得自家儿子此刻的笑容有些邪恶。 她忽然有种预感。 那刘青蛾... 怕是被坑了！ 但顾紫真想到自家儿子几乎从未接触过政治，也没有那么多心机，就觉得这种预感有些可笑。 按理来说，应是顾长歌吃亏了。 不过，顾紫真身为全太京城都知道的第一宠儿娘亲，还真没有一丁点儿埋怨顾长歌可能坏事的念头。 反正她有的是压制世家门阀的手段。 只等新纸一出，所有的困境都会消失。 那让这孩子闹腾一下，又有何妨？ 想到这儿，顾紫真淡定的笑了笑，一如往常的温和态度。 “说说吧，如果有纰漏，为娘给你挽回便是，无需担心。” 顾长歌闻言心中感动。 不愧是娘亲！ 这宠溺的程度，真是没谁了。 于是顾长歌展露出一个完美的纯洁笑容，妥妥的纯真可爱美少年。 “其实吧，孩儿觉得自己还是挺善良的，也就是先冷落刘青蛾一上午，又佯作急匆匆的模样过来呵斥下人，给她一个好说话的印象。 然后，顺势装出一个纯情少年、柔弱可欺的人设形象，刘青蛾心中自然会放松警惕，觉得能从孩儿嘴中轻易的套出来有用的信息。 最后，孩儿适当的被刘青蛾‘激将’，又被她诱惑着签下联合新纸作坊的契约，并承诺明日她拿那些世家门阀们倒台的秘密，来换取娘亲同意联合的签字与手印。 当然，她不知道咱们的契约特殊，需要三家一起签才生效，但刘青蛾没问，孩儿也就没必要提醒她嘛。” 说完，顾长歌放下手中茶杯，一脸纯真无邪的模样。 “所以，孩儿认为自己实际上还是个心善的人，若是明日娘亲与她确认无误，那不是皆大欢喜嘛。” 听完顾长歌的这番话，顾紫真脸上的表情都呆住了。 从开始到结束，此间谋划可谓是一环扣一环。 顾长歌完全把刘青蛾的心理给算得清清楚楚。 而且听上去，竟然还是刘青蛾自愿跳进了顾长歌设计的这个坑里。 望着笑得格外具有纯洁少年气息的顾长歌，此时的顾紫真有点儿凌乱了。 这是我的儿子？ 老娘原先那个真正纯真可爱的宝贝儿子哪儿去了？ 难不成... 为娘天天逼婚，竟是把这孩子给弄得腹黑了？ 顾紫真在心中胡思乱想着，愣愣的看了顾长歌好一会儿才回过神来。 她抬手指了指依旧笑得很纯真无邪的顾长歌。 “你这法子嘛，还真是...真是...” ‘真是’了半天，顾紫真也没说出下文。 她本来想说这法子还真是骚。 可身为娘亲，顾紫真又觉得在自家儿子面前说出这个词儿来不太好听。 到最后，顾紫真终究忍不住畅快的大笑起来。 “真不愧是本公的儿子，有为娘年轻时三分聪慧了！” 顾长歌觉得自己偶尔自恋时的不要脸属性，绝对是顾紫真遗传下来的。 “娘，那要不现在咱们就演起来？” “好...等等，待为娘喝口茶润润嗓子。” 片刻后，书房中忽然响起顾紫真怒不可遏的咆哮声。 “逆子，你竟敢私自做出这种事情！” 此等怒斥来得突然，吓得在周围不远处候着的顾府仆人们脸上登时浮现出惶恐之色，赶忙准备走远一些，生怕被殃及池鱼。 可紧接着，就传出了顾长歌像是哭泣、又像是不服气的哭喊声，听得下人们脚步一滞。 “不就是多些帮手嘛，至于如此吗？” “你这逆子，你可知坏了为娘的大计？！” “孩儿不知什么大计，就觉得娘亲小题大做！” “逆子，逆子...来人，取了本公长鞭来，今日本公就要好好教训一下这个逆子！” 此话一出，周围的顾府仆人们顿时吓了一跳，当即就朝着书房跑去。 家主要惩戒少爷，还要动鞭子？ 这怎么行？ 少爷那般细皮嫩肉的，要是被抽打那还了得？ 这是犯了什么错，才让向来宠爱少爷的家主如此失态？ 但顾府仆从们显然没有思考疑惑的时间。 阿福等人赶紧冲进书房里，把正在委屈哭喊的顾长歌给拉扯了出来。 其余赶过来的仆人们，甚至府内管事都跑了来，一起跪在顾紫真身前求情。 然而，被拉着走的顾长歌却依然在喊着‘小题大做’、‘愚母’的大逆不道的话语，可见是被气坏了。 顾紫真闻言大怒，数次想要冲过去教训儿子，却被跪了一地的仆从们给拦住。 今夜，整个楚国公府都被这一对儿母子的争吵给弄得鸡飞狗跳。 ... 到得第二日一早，昨夜顾家母子相争的事情，不出意外的被传播了出去，引起众多民众议论。 楚国公过分溺爱独子的形象，早已深入京城百姓们的心间。 所以，这条消息被传出来时，立刻就被坊间百姓们议论起来。 而顾家母子争吵时的话语，也被传了出来。 ‘多些帮手’，‘坏了为娘大计’，‘小题大做’... 这些话在普通百姓们的耳中，着实是听得一知半解。 但当这件事传到了刘家时，却立刻就让刘青蛾与族老们忍不住拍手称赞。 她们当然清楚顾紫真所谓的‘坏了大计’，就是说的忽悠顾长歌私自签订下新纸作坊合作契约一事。 刘青蛾昨日归来，信誓旦旦的说顾刘联合已经妥当了。 那时许多族老们还当众质疑她此事办的没那么稳妥。 可此事一出，刘家高层几乎是完全确定了此事无误，顿时就让刘青蛾的家主地位更加牢固了几分。 而刘青蛾也没有干等着机会消失。 在听到传言之后，她立刻就坐上了前往楚国公府的马车。 来到府门前，刘青蛾抬头看了一眼由女帝秦清寒亲手留下墨宝的‘楚国公府’的牌匾，不由在心中冷笑。 大秦第一才子... 呵，不过如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