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这个时代,人们庆祝诞辰根本不像是现代人过生日一样,随便聚个餐吃个蛋糕就算是过完了。 即便再贫穷的百姓家中,人们在过诞辰时,都会有着固定的仪式。 例如在过诞辰的前几天,专门跑到牌位前去给列祖列宗磕头行礼,还要去祖父母及其他年长位尊者处一一行礼。 没有条件放牌位的,在正院向先人埋葬的方向跪拜,这样也算是过了孝礼。 在此之后,宴请乡邻亲属,做个岁长的见证。 至于吃什么,倒是没什么计较。 毕竟老百姓家里也没多少好东西,很多人能在诞辰日吃上碗玉米糊糊配肉丝儿,就是绝顶的美味了。 但若是顾长歌这种贵族公子过诞辰,那需要讲究的东西可就太多了。 即便顾紫真已经明确说了宫中一切从简,顾长歌也赞成说不必为他个人办的多么隆重。 可专门供上层阶级的诞辰仪式,他却还是要遵循的。 十月三十,顾长歌穿上了一身正装长袍,头戴玉冠,手持祭祀玉器,静立于男官院落之中。 在他的身边,阿福与琳琅姐妹都站在身后,帮忙摆设东西与递送物品。 片刻后,顾长歌接过阿福递过来的焚香,插入准备好的香炉,用于祭祀天地,再面容肃穆的躬身三拜。 在此之后,他又对南方奠酒,示意诞辰之日,遥望故乡。 除此之外,顾长歌还要持香朝着楚国公府的方向行礼,遥拜祖先牌位,又因身为宫廷男官,最后还需要去拜见女帝秦清寒。 总之,各种事情麻烦的不得了。 在一众围观看热闹的内宫宫女们眼中,这是很寻常的事情。 但让顾长歌第一次去整这些细碎的礼仪,还是有些为难他了。 时至下午,忙碌了大半天的顾师傅终于算是来到了最后一个环节——拜见女帝秦清寒。 他已经听前来迎自己的宫中女官说了,陛下一直在等着他。 这是秦清寒自继位以来,首次为一个没有册封的男人在宫中庆祝诞辰。 在宫人护卫们的眼中,这简直就是一件光宗耀祖的事情。 顾长歌对此没有发表意见,只跟着宫中女官往着鸾凤内宫的另一个方向走。 他也不知道秦清寒为何选择在这里相见。 直到顾长歌情不自禁的驻足在那一片花丛外,看着伫立于水榭亭台下的那道绝美的倩影,才发自内心的自语了一句。 “真美...” ... 大夏帝国,盛京城。 霓凰宫,养心殿。 一身凤袍便服的苏窈窕站在大殿内,手中拿着看上去像是广陵纸的物什,罕有的发起火来。 在她面前的地面上跪着的,正是前来请罪的武德司都指挥使谢紫杉。 “谢紫杉,朕问你! 你前几个月回禀说广陵纸是顾家子玩乐所创的废品,更言秦帝为此授予他勋爵,是为昏聩之君。 朕信任你,故而未曾做广陵纸的打算。 朝臣们商议此事朕也一笑置之,未曾理会。 可是,这些广陵纸又是怎么回事? 早在查探之前,朕就再三嘱咐你一定要详查,更要看好那边,莫要被秦国朝廷策反,误将假情报回传过来。 即便从秦国帝都传回了情报,也要根据多方查证方可供朕参考! 然而,现在的秦国为了把广陵纸给蔓延全国,闹出了那么大的动静,你们武德司却在之前告知朕都是胡闹? 如今秦国的广陵纸已然传播进了大夏境内,她们掌控着货源与技术! 大势所趋之下,朕如何能保证大夏士女不会被秦国暗地里掌控文事?” 如此说着,苏窈窕一把将手中的广陵纸扔到谢紫杉的身上,怒声喝问: “谢紫杉,你就是这么给朕办事的?!” 大夏女帝的凤颜大怒,没有人敢承受。 殿内的宫女们早已跪伏在地,瑟瑟发抖,以免殃及池鱼。 而跪在地上的武德司都指挥使谢紫杉,同样也没好到哪里去。 冷汗不住的从她的额头上滑落,神情惶恐不安,心里全是悔意。 她其实也没想到,事情居然会发展到今天这个地步。 若是没有偏信自家侄女递过来的消息,想必也不会铸成今日之大错。 想到这儿,谢紫杉只觉今日就要成为她们整个谢家的死期了。 “罪臣...惶恐!” 大夏帝国的武德司,是一个极为特殊的部门,只听命于当代大夏女帝的诏令。 要是论起作用,有些类似于明代的锦衣卫。 但武德司一般不注重于国内,而在于收集国外的消息。 光是在大秦帝国,武德司便设有上千个据点,如同打入敌方阵营中的斥候,为大夏女帝源源不断的输送着来自于秦国的信息。 半年前的顾长歌对出和亲对联的事情,苏窈窕便是从武德司这边得到的消息。 还有几个月之前的广陵纸,自然也是如此。 然而,武德司禀报上来的关于广陵纸与广陵县主顾长歌的信息,却发生了重大的失误。 五月初,潜伏在大秦帝都的武德司据点被秦国朝廷秘密派人给端了。 其据点曹司正是武德司都指挥使谢紫杉的亲侄女谢玥! 由于谢紫杉膝下仅有两个儿子,没有女儿接班。 所以,她便将长姊的女儿谢玥视为亲女,对其多有栽培。 即便谢玥生性顽劣,是一个典型的纨绔女子,甚至还曾在十三岁时便开始学着狐朋狗友去强抢娇俏民男,带回府中玩乐,影响极为恶劣。 可谢紫杉却仍然宠爱她如亲女儿一般,任由谢玥在京城胡闹。 谢玥十七岁时,受到了谢紫杉利用职位方便的照顾,将她派往亲信的手下当差,实则是去秦国镀金。 没过两年,谢玥就因功劳升职为秦都曹司,麾下五百探子。 很明显,十九岁的秦都曹司,前途不可限量。 若是谢玥肯老老实实的为大夏朝廷效力,想必过不了几年,就能带着一大把的功劳回国,接受大夏女帝的敕封。 可还是那句话,江山易改,本性难移。 谢玥在秦国的两年里,依旧如大夏帝都中的做派,出行时的行为举止,那叫一个嚣张跋扈。 若不是谢紫杉的亲信誓死力保,怕是谢玥早就不知死了多少遍了。 但大秦帝都可不是普通的州府,那里是大秦天女脚下,多得是贵族子女。 故而在谢玥有一次去青楼因争风吃醋故意挑衅殴打了某家小姐后,当即就被那家派人给捉进了大狱,在里面遭受了好一顿拳打脚踢的报复。 谢玥来到秦国两年,哪儿受过这种委屈? 原本大狱里的狱卒还只是想让她说出为何故意殴打那家小姐的原因而已。 谁知审了还没多久,谢玥自己就招了乱七八糟的各种情报,只求不要再遭受毒打。 这下可把事儿给弄大了。 顾紫真在凤阁接到京兆府尹递上来的折子后,立刻就下条子去了刑部,让刑部去提人专门审理此案,并对此事进行严格的封口。 没过半天,谢玥就把该说的都说了。 那个好不容易在大秦帝都潜藏了六年之久的武德司据点,就这么被一锅端了个干净。 自此之后,武德司秦都据点中的传递暗号与方法,就被大秦朝廷给秘密掌握了起来,逐渐开始倾覆更多的武德司据点,并统一口径的传播假情报回去。 京畿地区周边也有许多武德司据点,都是被如此端掉,再由大秦朝廷派人接手。 但其他地区的武德司据点,却尽皆对广陵纸的作用与未来的威胁表达了清晰可用的意见。 可问题就出在谢紫杉太特么宠她的亲侄女了,宠到令人发指的地步。 既然有一部分据点都声称广陵纸没威胁,只是个玩乐的玩意儿而已。 那么消息的真假就难定,再加上其中所言之地,还包括了她的侄女谢玥所掌管的秦都据点。 于是,谢紫杉选择相信亲侄女那边传回来的情报,继而做了汇总,交给了大夏女帝苏窈窕的手上。 这才有了苏窈窕认为广陵县主顾长歌仅仅是幸进爵位的判断。 她也是一时糊涂。 毕竟武德司都指挥使谢紫杉在这个位置上待了这么多年,从未出现过大的差错,属于典型的忠于皇权之人。 苏窈窕继位后,最多也就紧抓了一阵时日,便放松了对武德司的监管。 但这一放松,就出了大岔子! 直到琳琅姐妹初入秦国时,发现广陵纸的信息与霓凰宫中得到的情报不一致,赶忙千里迢迢的写信至此。 苏窈窕这才到今天收到信件的时候,发现自己对广陵纸一事失策了! 她就应该自己千里传影过去看看才对! 若是她早察觉到不对劲,何至于此? 要知道,凡界中的修行者们无法利用术法达到千里传音,仅能通过灵界的本宗传话弟子来代为施法,且大多都是单向传送。 这是凡界的天道法则所制,阻止修行者凭借自身的实力来紊乱凡界的秩序与平衡。 可苏窈窕与普通的修行者不同。 她拥有着李秋瞳亲传的秘法,可以在月余时间内借天地灵气化为一道虚影,快速移至大陆东部的大秦帝国持续一段时间。 当初化为虚影潜入到顾长歌的闺房,感受到那股来自灵魂上的契合感,便是用此秘法行之。 凝聚一月,间隔一月。 每两月便可施展一次,代价是被天道法则发现后,会遭到猛烈的反噬,从而虚弱至少半个月的时间。 而苏窈窕由于对顾长歌有着他是沽名钓誉之徒的固有印象。 再加上她对武德司的信任,以及秦国朝廷合力集合一部分据点编造假情报的回禀等各种因素结合在内。 最终导致了苏窈窕对于广陵纸带来的影响判断失误,错过了阻止广陵纸传播进大夏帝国境内的最好时机。 这一次,她是真的凤颜大怒了。 毕竟苏窈窕心里很清楚,此次的失策不仅仅是会打击到她身为大夏新帝的威信。 更重要的是,倘若任由广陵纸继续蔓延到大夏帝国的每一个角落,排挤掉了竹木简与绢帛的所有市场。 那么秦国停止提供广陵纸的那一刻,就是大夏帝国全体士女的灾难! 念及此处,苏窈窕深呼吸几口气,强行抑制住了她心底涌上的强烈怒意。 她那张清雅绝俗的绝美容颜之上,此刻尽皆是努力维持出来的平静。 唯有她紧蹙的蛾眉,正显示着这位大夏女帝的内心到底有多么的不平静。 苏窈窕冷眼盯着跪在自己面前的谢紫杉,一言不发。 大殿中的气氛沉闷得可怕,谢紫杉只觉陛下的冰冷目光像是一把锋利的尖刀,随时都能划破她的脖颈,迸发出失去生命的鲜血。 直到谢紫杉自己都认为谢家从此完了的时候,苏窈窕终于转过身去,抬步朝着内殿走去。 谢紫杉跪在原地,不知所措。 没过一会儿,从内殿出来一个老宫人,笑眯眯的想要扶着她起来。 谢紫杉当然不敢起,生怕一个不小心为全家惹来抄家大祸。 她也认得这名出现的老宫人,知道她是先帝留给陛下的侍奉,历经前后三代大夏女帝,可谓是整个霓凰宫中地位最高的女宫人。 那老宫人笑呵呵的称是陛下要她回去,谢紫杉闻言茫然又无措的起身,赶忙小心翼翼的问道: “不知罪臣犯下如此大罪,陛下将会如何处置我们谢家?” 老宫人摆了摆手,语气温和的道: “谢都指挥使不必忐忑,你终究是为我大夏效力多年,岂会因此而轻易降罪于你?” 谢紫杉听到此话,脸色转忧为喜,还以为是陛下宽恕了她。 可老宫人接下来的话,却顿时让她听得浑身冰冷。 “此番失误之职,自是不会给谢都指挥使带来牢狱之灾的,光是这顶官帽,便也算是挡了命劫。 但这些年来,谢都指挥使也是包庇着谢玥做了不少丧尽天良的恶事。 原本陛下期待你在新朝将功补过,谁曾想你又铸成如此大错,唉...” 谢紫杉这下听明白了。 她愣在原地好一会儿,方才长叹一声,苦涩道: “罪臣明白了,还望宫人传禀一声,罪臣愿意死后将家财散尽,弥补受苦的百姓,只求罪臣之罪,不要祸及家人。” 老宫人笑着点头,搀扶着浑身无力的谢紫杉步履蹒跚的离去。 养心内殿之中,宫人早已被遣走出去。 苏窈窕表情平淡的听着外殿中的声音,直至外面的宫女们开始小心翼翼的收拾起了一地狼藉,身后才传来略显戏谑的声音。 “你这副心软的性子,可不适合当帝王。” 话音落下,苏窈窕无奈的转过头去,正对上李秋瞳望过来的揶揄目光。 今日的李秋瞳依旧是熟悉的一身紫色长裙,优美的身段被修身的衣装淋漓尽致的体现了出来。 长发披在腰后,头上无任何装饰,仅仅是一条淡紫的丝带,简单的束起来。 洁白的玉颈上带着一条紫色水晶,水晶微微发光,衬得皮肤白嫩如雪,让她好似一位天仙下凡后化身出来的魅惑妖精。 苏窈窕也注意到了自家师傅的胸前,却见酥胸半露的饱满形状一如既往的令她羡慕,不由哼道: “母皇也是心软的性子,这才换来了这十年的和平。 谢紫杉终究是为大夏辛劳多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虽是往年来对谢玥宠溺过度,惹得民怨连连,但她也用性命与家产付出了代价,勉强算是功过相抵吧。 关键是朝廷上下都在看着徒儿的处置,处置重了未免寒了大臣的心,处置轻了又不足以给臣民们一个交代,只好如此。 还有,师傅戴着的这条佩饰,又是从徒儿那里给顺走的吧?” 李秋瞳笑眯眯的忽略了苏窈窕的最后一句话,自顾自的坐在了内殿的软榻上,端起旁边的茶杯饮了起来。 “你既有如此思量,倒是为师多虑了。” 苏窈窕看着自家师傅悠然饮茶的模样,终于忍不住埋怨了起来。 “师傅啊,你究竟是谁的师傅? 你知不知道瞒了徒儿这一次,怕是要让朝廷忙活好一阵时间才能消除广陵纸带来的影响。 顾长歌究竟是什么人,为何连师傅都要如此护着他?” 此话一出,李秋瞳还在端着茶杯的秀手动作一顿,表情不自然了一瞬,便佯作一副听不懂的模样。 “莫要胡说,为师怎么可能对那个小家伙...” 可还未等李秋瞳说完,苏窈窕便一下坐到了她的身边,旋即从袖袋中取出一封书信在她面前扬了扬。 看样子,竟也是由纸张所写的。 “这是琳儿与琅儿在刚入秦国帝都时所写的信件。 那时的她们刚刚从秦宫中脱身,这封信历经了一个多月才辗转回来。 信中言明了广陵纸一事,更详细描述了顾长歌的才气与能力。 他根本就不是一个庸俗的男子,反而是一个世间少有的大才子,甚至能够从细节中看出琳儿与琅儿假装宫人的破绽! 而师傅在秦国中待了大半年,怎么可能不知道广陵纸的事情,又怎么可能没听说过顾长歌的事迹? 哦对了,还有师傅让人去给她们传话的事情。 这件事,师傅也是瞒着徒儿,偷偷令琳儿与琅儿做顾长歌的近侍宫人,还不许冒犯分毫。 师傅啊师傅,我才是你的亲徒儿,你这不是坑徒弟嘛!” 苏窈窕埋怨了一大堆,听得李秋瞳颇有些尴尬的咳嗽起来。 但苏窈窕根本就没有放弃追问的意思,幽怨的眼神直勾勾的盯着她看。 李秋瞳终于有些禁受不住自家徒弟充满委屈与谴责的目光了。 她装作什么都没听见的样子,起身走到内殿的窗边,透着窗户看着外面的宫人游走,若无其事的回头笑道: “为师看你今日倒是也没什么事情做,不如陪为师下会儿棋?” 苏窈窕没说话,眼神依旧充斥着‘师傅你变了’的意味,看得李秋瞳颇为头疼。 气氛稍稍静默了一会儿后,李秋瞳终究是无奈的摆了摆手。 “罢了罢了,为师怕了你还不行吗? 先让宫人进来给为师摆上棋盘,咱们师徒俩对弈一局,边下边聊,如何?” 话音刚落,苏窈窕‘噌’的一声就冲出来内外殿的帘子,用极快的语速吩咐道: “取棋盘来,速去!” 说完,苏窈窕又快步走进内殿,像是生怕李秋瞳反悔似的。 李秋瞳见状哭笑不得的摇了摇头,身影一闪,便消失在了空气中。 可苏窈窕知道,这只是自家师傅施展的障眼法而已。 术法一道,博大精深。 这种融于天地之法,别说凡界中人,便是后天境的修行者,怕是都无法察觉出丝毫的异常。 很快,几个宫女便诚惶诚恐的端着棋盘与棋子进了内殿,在苏窈窕面前的矮几上摆好,这才赶忙又退了出去。 苏窈窕方才由于武德司都指挥使谢紫杉的事情凤颜大怒,宫女们当然不敢在这个时候触陛下的霉头。 待得宫女们退出内殿,又被苏窈窕吩咐着远离此处后。 李秋瞳的身影方才又出现在了原先的座位上,抬手拿起几颗黑子,笑着说道: “黑先白后,为师先来,如何?” 苏窈窕眼睁睁看着自家师傅把本属于自己这一边的黑棋篓拿到她那边去,不由气道: “还没猜子呢,师傅就黑先了!” 李秋瞳笑眯眯的先落下一颗黑子。 “莫要在意这些细节。” 苏窈窕只好无语的拿过白棋篓,放到自己这边,也从中取出一颗白棋子,旋即落到了黑子的对角。 “师傅,徒儿知道你不想说的事情,问了也是白问。 所以,徒儿就随便问几个问题。 若是师傅回答了,徒儿就不怪师傅故意给徒弟挖坑了,怎么样?” 李秋瞳又执黑子落到棋盘,有些无奈的看着苏窈窕清纯与魅惑并存的绝美俏脸。 她就知道自家徒儿能够想到这一节。 毕竟是她调教出来的徒弟,思维自然是异于常人的敏捷,迅速就想明白是她有意为之的了。 于是,李秋瞳只好‘嗯’了一声,应道: “你问吧,想知道什么?” 苏窈窕也将白子再次落到棋盘黑子上的另一个对角,语气似是不经意间的笑着问道: “那个顾长歌,长得真的有那么好看吗?” 此话一出,李秋瞳顿时怔了一下,旋即抬头看向苏窈窕貌似随意的模样,便也就随口糊弄了一句。 “还好。” “秦国的子民们都觉得他好看吗?” “还好。” “那师傅觉得呢?” “还好。” “徒儿曾千里传影入过他的闺房,倒是并不觉得太好看。” “还...嗯?你说什么?” 手执黑棋落下数十子的李秋瞳美眸瞪着言笑晏晏的苏窈窕,语气登时带上了另一种味道。 “你入过他的闺房?!” 可话刚出口,李秋瞳便立刻察觉到了自己的失态,赶忙佯作不在意的模样,义正言辞的斥责道: “为师教你的千里传影,可不是让你毫无廉耻的偷看男人睡觉的,没出息!” 苏窈窕笑吟吟的望着自家师傅表情微变的样子,趁着黑子防御空虚,猛然用连环阵吃下三颗白子,棋盘上的局势立刻发生了变化。 “倒也没做什么,就是看了一眼,觉得也就仅是人间绝色罢了。 若是论起容姿,莫说比不上祁俊语,怕是化人后的妖修也会比他更有气质。 这样的凡界佳人,徒儿觉得虽是极其少见,却也并不是一花独放。” 听到这番话,李秋瞳美眸中划过一抹不着痕迹的笑意。 仅此而已? 好吧。 她承认自家徒儿说得不错。 如若是以往的顾长歌,确实是一个凡界少有的美人。 但也仅止于凡界罢了。 随便从灵界拉出来个化人后的狐族妖修,怕是都会比他出尘好几个档次。 不过现在嘛... 李秋瞳执黑子落到棋盘上一点,如若画龙点睛一般,登时将黑子的颓势一转,重新激活了棋盘上的攻守局势。 “嗯,你说得对,他只是长得稍微好看些而已,没什么值得注意的。” 苏窈窕闻言微微一愣,总觉得自家师傅这话与她之前的反应有些对不上号。 于是,她有些不甘心的问道: “师傅居然如此评价那个顾长歌?” 李秋瞳又落下一子,这次却是吃掉了四个白子,将攻守态势彻底转换了过来,旋即笑眯眯的看了她一眼。 “为师不是说了他符合你所言嘛,倒也说得不错。 不过,你问这些做什么? 一个凡界的小男子而已,再好看又能好看到哪里去?” 苏窈窕黛眉微皱,有种被忽悠的感觉。 可这件事是她先提的,又觉得应是自己多想了,随即继续问了起来。 “师傅,那你能不能跟徒儿说说,他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李秋瞳见她忽然对顾长歌生出了兴趣,心中顿时涌上一股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她没再落子,而是反问道: “窈窕,你今天究竟是怎么了? 为何突然跟为师询问关于他的事情? 关于为师对广陵纸缄口不言的原因,莫非你不想知道了?” 苏窈窕也将手中白子放到了棋篓中,秀手抵着下颔,一副极为洒脱的姿态。 “徒儿不想知道了。” 李秋瞳闻言微微挑眉。 “为何?” 苏窈窕嘴角微弯,美眸连着眨了好几下。 “当然是想要保持一个好心情喽! 反正事情已经让我这么麻烦了,何必要听师傅的借口,再让徒儿自寻苦恼呢? 倒是那个顾长歌,身为一个小男子却能够身具大才,不仅对上了徒儿的和亲对联,还创出了让徒儿这么为难的广陵纸。 说起来,徒儿还是对他感兴趣多一些。” 李秋瞳这下彻底没心情继续对弈了。 她凝目看着苏窈窕,语气又不自觉的带上了不同寻常的味道。 “为师可要提醒你,那个小家伙现在可是在秦宫中,指不定都已经成了秦帝的暖床男妃了。” 苏窈窕无辜的一摊手。 “不是有琳儿跟琅儿看着他嘛,哪有那么容易让秦帝召去? 再说了,他与秦帝如何,关徒儿什么事儿? 师傅都不急,徒儿急什么?” 李秋瞳闻言心中生出一抹淡淡的慌乱,表面却是一丝破绽都没有的淡然神色,呵斥道: “胡说什么,为师能急什么?” 苏窈窕看了她好一会儿,直到从自家师傅的脸上看不出心虚的表情后,这才略显失望的叹了口气。 “师傅啊,你也老大不小了,年年都是一个人,难道不觉得孤独...” 话音未落,李秋瞳抬手就是一颗黑子直冲而去,登时打在了苏窈窕洁白的额头上,疼得她不由痛呼一声。 “没大没小的,有你这么跟师傅说话的吗?” 苏窈窕捂着被黑棋子打红的额头,似是赌气的道: “那要是师傅无意,徒儿可要动春心了。 顾长歌可是对出和亲对联的男人,怎么说都得为两国的和平做点儿贡献嘛。 徒儿让秦帝认个胞弟,赐予个公主的身份,今年就娶他回来当帝后!” 李秋瞳斜瞥了她一眼,窈窕的身影兀然消失在原地,留下一句淡淡的话语。 “随你。” 苏窈窕见状无奈,揉了一阵被打疼的额头,忽然又笑了起来。 “说了这么多,不就是不想让我娶他嘛。 那我偏要重提和亲之事,让他老老实实的嫁过来。 我倒要看看,这个创出广陵纸的大才子,究竟是个什么样的男人!” 如此说着,苏窈窕朝着外殿喊了一声。 “来人!” 内外殿门的帘子外立刻传来一阵脚步声,旋即帘子被掀起来,走进了一名宫中女官。 “陛下。” 苏窈窕抬手将棋盘上的棋局扫乱,旋即一下站起身来。 “宣左右丞相、五大学士及鸿胪寺卿即刻入宫,就说朕要与她们商议大夏帝后一事。” 那名宫中女官闻言登时不由震惊的抬起头来,还以为是自己听错了。 “陛...陛下?” 苏窈窕黛眉一皱,冷眼盯着她。 “嗯?” 宫中女官见状顿时被吓了一跳,赶忙低头行礼道: “请陛下放心,小人这就去传禀,务必请各位大人入宫觐见。” 苏窈窕淡淡的挥了挥手。 “去吧。” “是,陛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