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寒露已经很长时间没有再犯病了,或者说,在她面前犯病了。这一下晕倒,她虽然已经有过临场经验和岑觅的几多叮嘱,但还是吃不准到底要不要送到医院去看看。
……
对了!
岑觅!
岑觅正在和一旁的审判长聊关于手头上案子的事情,却不料设成静音的手机在口袋里震个不停,只得歉意地向在座的人点头致意后离开了会议室。
待他拿出手机,看清手机屏幕上的“冉思佳”三个字,不由得心里莫名一沉。
由冉思佳单独打来的电话,他害怕是关于寒寒不好的事情。
“是冉编导?”
“对,是我。我打来是想说……今天在采访那个小女孩的时候,寒露忽然晕倒了。不过她口袋里的药我已经喂下去了,那还要不要送医院啊?”
岑觅的脸色瞬间一紧,深呼吸几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然后又道:
“脸色好些了吗?”
“好是好些了,可还是昏迷不醒……”
岑觅紧皱的眉头刚舒缓了些,他想到什么,瞬间又紧绷了肩膀:
“……她受什么刺激了?”
冉思佳斟酌着语句,只道:“吴业对小姑娘很好,是一直保护着她的好爸爸。”
“!”
“但是由于妈妈的家暴,小姑娘一直过得很压抑,而且只能和爸爸相依为命……”
“!!”
正中雷区。
岑觅头痛地揉了揉头:“你先带她回酒店吧,如果晚饭前没有醒过来或者醒过来之后情绪不稳定再送去医院。你们酒店地址发我一份,我忙完手头的工作就飞过去,你别担心。”
口里安慰着冉思佳,可他哪里能不担心。
贺寒露和那小姑娘一样,自幼遭受母亲的家庭暴力,哥哥长年上学在外,只有爸爸和她两个人相依为命。
可这短短的几句话里,哪里能说尽那个年幼的小丫头所受的苦痛。
但最苦痛的还不止这些——
在她12岁那年夏天,贺寒露,他心尖尖儿上的心肝肉儿,被她相依为命的父亲、性/侵了。
岑觅不愿再想下去,金丝眼镜也在走廊透进来的光晕下隐隐闪着冷光。
他的心肝肉儿,这么些年,是怎样艰难地长大的啊。
他不敢想象。
盛夏的夜晚总是来得很迟,贺寒露醒来的时候,岑觅的飞机也刚刚落地。
冉思佳在给为了贺寒露特地外卖来的热粥拆开包装袋时,岑觅的敲门声已经响起来了。
与房间里的冉思佳和尚陌桑点头致意过后,岑觅的目光落到了床上小短发微微凌乱的姑娘身上:
“……寒寒,我来迟了。”
醒来不久的贺寒露不知是因为睡意还是因为突发的心理疾病,总之她愣愣地看着岑觅,半晌没有吭声。
冉思佳忍不住叹气:“寒露她从醒来就一直是这个样子。”
并没有理会冉思佳,那个身形颀长的男人单膝跪在床边,一头长发披散在地上,对床上的女孩儿低低地哄,声音带了丝不易察觉的哑:“你睁大眼睛,这屋子里灯开得很亮,盛满了光——你喜不喜欢?”
“光?”贺寒露眼神涣散着,只是下意识地重复了这个字眼,莫名觉得心头滚烫刺人。
“对,光。寒寒,你在光里。”
“……不对,你说得不对。我不在、光里。”贺寒露目光缓缓聚拢,却又躲闪着散开,眼泪缓缓顺着空洞无物的双眼流下,却又连一丝抽泣也无,“我在黑夜里,那个黑夜里只有月亮,而我的床靠着墙、也靠着月亮。”
岑觅手指猛的攥紧,连指尖也开始微微泛白。
贺寒露却还继续说着:
“然后,爸爸……爸爸摸我。”
她在黑夜里。
黑夜在月光里。
月光在床里。
爸爸在她身体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