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让她内心倍受折磨煎熬的是，她害死了王大叔和王大娘，若不是她留在那里，令那伙山贼起了歹心，或许老两口还能有命活着。 她咬着牙，双手捏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这……”花曳顿了顿，委婉说道，“就是男人们寻欢作乐的地方……” 或许婠婠应该感谢路南迩带她离开鬼市，但不想他却将她送来万花楼这种地方。 婠婠掀了被子便要下床，原本身上污脏的粗布衣衫已然换成了面料舒适的内衫。床尾放着面料做工精致的鹅黄色衣裙。她想都没想便抓过衣裙穿上。这是她曾经执念过的东西，然而现在看来却是可笑又碍事。 花曳急道：“姑娘，你身上的伤还没好，你的身体还很虚弱，大夫说，你得要静养……” 她看着婠婠苍白的脸色，有些不忍。 路南迩抱着这女人回来后，她便和如意给她擦洗身子换衣裳。如意被她全身触目惊心的伤疤直接吓傻了。尤其是锁骨间那两道丑陋的伤疤，如意不敢触碰，口中害怕的不停念叨：“小姐，你说这姑娘究竟是经历什么了？为何身上会有这样的伤？” “别问那么多了，赶紧做事。”花曳当然答不出，但是她心里差不多明白七八九。她的客人里有府衙的官差，曾经同她描述过对犯人行刑的情形。这姑娘的伤是被穿了琵琶骨…… 这姑娘究竟是犯了什么事，才能被人用这样的酷刑？ 花曳心里不由一个哆嗦，她看着婠官过度苍白的肤色，一度以为她要死了。好在这姑娘命硬，睡了三天三夜终于是活过来了。 婠婠不理会花曳，光着脚下床便径直往屋外走去。 “姑娘，你光着脚这是要上哪去啊？”花曳跟她的身后十分着急，“你是不是……嫌弃这里是万花楼？” 婠婠没有应声，跌跌撞撞直向门处走去，忽听一个朗润磁性而又有些熟悉的男声传来：“出了什么事？” 这方穿过隔断，一个身影迎面而来，婠婠甚至没有看清来人，出于本能抬手便向那人的门面打去。 那人身形极快，一个侧身便轻而易举地躲过。 婠婠抬眸，这才看清眼前这个身着月牙白长衫身形颀长的英俊男人竟是路南迩。 那熟悉的名字，差一点儿就要脱口而出，她生生吞在喉咙间没有发出。 方才她使了力道，一下子收不回，脚步急急地向前迈了一步，重心不稳，整个人踉跄着直向前栽去。 路南迩回过神，连忙快步上前及时托住婠婠。 “怎么回事？”他剑眉微蹙看向花曳。 “我也不知道怎么了，她一醒来只喝了一碗粥便要离开这里。”花曳也是一脸不解，漂亮的细月眉儿轻轻揪着， 她心里清明，这半死不活的女子不论与司文公子是否有关系，在路南迩的眼里都是非同寻常，至少当下很重要。可是到嘴边的话不说，她又憋着难受，终是没忍住道：“许是方才她问这里是哪里，花曳如实相告，是万花楼……” 轻柔委屈的语调带着点儿撒娇的意味却又不造次。 路南迩眉尾轻挑，神色了然。 “让开……”婠婠的声音很低，听来很虚弱，已然没有方才的戾气。 “你终于醒了？”路南迩的声音柔浅如风。 婠婠抿着唇不说话，方才使劲了全力，这会儿两腿发软，整个人没了力气，她双手紧紧抓住他的衣袖，生怕整个人支撑不住直坠下去。 路南迩身上传来淡淡的檀香味儿直钻入鼻翼，有些扰乱她的心志。 她凝神，她要离开这里。 她将他轻轻推开，意图站稳脚，可双腿的力气就像是被抽走一般，支撑不起她整个身体，整个人摇摇欲坠。 路南迩索性将她打横抱起，越过隔帘，走进里屋，将她轻轻放在床上。 婠婠挣扎着还想离开，却敌不过路南迩的力道。 路南迩轻扬唇角，笑道：“这里是万花楼，你眼下这个样子能去哪里？就算能走出这间屋子，也未必能走出万花楼。” 婠婠难以置信地盯着他看了许久都回不过神。 路南迩说得是事实，但从鬼市将她捞到万花楼里，在她看来两个地方没有什么实质性的区别，不过是从一个火坑捞到了另一个火坑罢了。她实在想不出他救她的理由。 对付花曳，她或许可以强硬一些，甚至杀出一条血路，都可能离开这里，但路南迩与花曳不同，不是她可以凭借蛮力对付的人。甚至在没有摸清他的意图，她都不可以轻举妄动，稍有一点不甚，她极有可能重新跌回那个无底深渊。 敌不动，她不动。 “粥来了。”如意端着一大碗粥进屋，见到路南迩立即行了大礼。 花曳示意将粥放下，然后盛了一碗刚要上前，只听路南迩道：“我来吧，你们先下去。” 花曳微微一怔，瞬间明了，领着如意出去，将门轻轻带上。 屋子里一下子静了下来，静得仿若连跟头发丝掉地上都能听得见。 路南迩一双黑眸凝视着婠婠，婠婠就这么与他直视。忽然他伸手抚上她的脸颊，苍白无血只剩下巴掌大的小脸，嵌着一张清明而又惊恐的眼神，着实叫人心疼。 他的指腹触及到她的皮肤，那种陌生人触碰的不适感令婠婠本能的错开身体。 路南迩认识的是男儿身的司文，不是身着女装的司徒婠婠。他有没有认出她来，是眼下她必须弄清楚的事。若是他没有认出她，那么，她好容易活下来，她绝不能让他知道她就是司文，司文就是司徒婠婠。 “你是谁？为何要救我？”婠婠一脸防备。 路南迩微微挑眉，神情有些讶异，但很快他唇角忍不住微勾：“我？你不认识？” 婠婠摇了摇头，反问：“你认识我？” 路南迩深叹一口气，神情略带忧伤：“你怎么就忘了我呢？” 婠婠心里咯噔一下，难道他认出她来了？ 她盯着他漂亮的黑眸仔细看了又看，不放过他面部的每一丝细微表情，意图找到自己想要的答案，然而他的脸上除了猫逗老鼠的戏谑之外，看不出任何有用的信息。 忽地，他将脸凑近她跟前，哑着嗓音道：“曾经花前月下，你可是说过非我不嫁。怎的这般轻易就忘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