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烟雨每次上她这锦云苑，总是免不了嫌弃一番，久而久之，便也不大喜欢来，遇着有什么事商量，便差遣小丫头们前来叫她去倾云苑。 “二姐，今日怎么突然有闲情意致上我这锦云苑来？”路烟遥小心翼翼地偷瞄了一眼路烟雨，今日的她一扫前两日的怨气，眉头舒展，眼含笑意。这反而叫路烟遥直拎起心来。 一旁的小丫头也恭敬地递了茶。 路烟雨接过茶盅，朝云柔睇了一个眼神，云柔便将放着上好狐狸毛的托盘放在桌上，然后揭开上面盖着的绸布。 路烟雨轻啜一口茶，便轻皱了眉头，这屋里竟然连个像样的好茶叶都没有。 她放下茶盅，笑着道：“我寻思着近日天气越发得寒冷，平日里也不见你穿些什么貂裘御寒，便特地挑了一张最好的白狐皮给你送过来，改日上绫罗阁，让师傅给做件坎肩围脖什么的，出门好防寒保暖。” 路烟遥一见着白狐皮，便十分惊喜。 “这可是最上等的白狐皮呀，二姐自己不留着用么？”路烟遥爱不释手地抚摸着白狐皮。 雪白的皮毛里挑不出一根杂毛，色泽光亮，捧在手心，贴在脸上，触感柔软顺滑又温暖。其实，除了惊喜之外，路烟遥还是有些意外的。大哥为了缓和先前的事，往倾云苑送去好些狐狸皮，她是知晓的。只是以她多年来对二姐的了解，这上等的白狐皮一定是会先自个儿留下，这突然转了性子送予她，着实令人意外。这一点儿也不像是路烟雨的作风。总有种黄鼠狼给鸡拜年没安好心的意思。 当然，也不是她小心眼儿在心中非得要这么编排自家亲姐，而是从小到大，她受路烟雨打击压制的次数太多太多，早已数不清，在她弱小的心灵里留下的阴影就仿佛像是雷鸣闪电笼罩在整个京城上空。 路烟雨叹了口气，道：“唉，二姐这些东西多了去，倒是你不讲究。往大了说，你我都是咱府路府的大小姐，穿着打扮怎么都不能失了咱们路府的面子。往小了说，你是我唯一的妹妹，我不这做姐姐的不疼惜你，还疼惜谁？” 路烟遥又偷瞄了一眼路烟雨的神情，只见她笑靥如花，一副真情实意，眼神里丝毫没有平日里的鄙夷。许是她小心眼儿了，二姐这一回是真心心疼惜她不懂争取，心疼她没什么好东西吧。 “谢谢二姐。”路烟遥一下子放松了心情，内心里可高兴坏了。 “你我姐妹二人之间这么客气，真是见外了。” 路烟遥憨憨地笑了笑，又一次谢过路烟雨。 路烟雨起身，进了内屋里转了转，忽然瞧见她梳妆台上摆着一对重瓣梅花镶祖母绿金耳环，便道：“咦？这不是母亲生前最喜欢的重瓣梅花镶祖母绿金耳环么？当时母亲送予你，我还吃过醋呢。” 路烟遥笑了笑道：“二姐，你这是在说笑吧。你屋里那些，随随便便一样都比我这里的宝贝着呢。” 路烟雨在手上摆弄着，忽然道：“你这耳钩怎么还断了一个？” 路烟遥回道：“前几日力气大了，弄断了，还没来得及送去修补呢。” 路烟雨放下耳坠笑道：“说到这个，我觉得先前的一些首饰都有些俗旧，总觉着最好看的还在商铺里头。这眼看着年关将近，想去凝翠阁挑些款式新鲜的首饰配新年的衣裳，明日辰时你陪我一起前去凝翠阁挑一些吧，顺便将这对耳坠送去修一修。” 路烟遥听着，兴奋地连连点头。 “行，那就这么说定，我就先回去了，你继续作画吧。” 路烟雨走后，路烟遥高兴地抱着白狐皮又往脸上亲昵一番，这才依依不舍地命小丫头将白狐皮收好。 * 婠婠自成为膳房的丫头后，之前身上穿得锦衣貂裘，自然而然也便换成了下人的粗布衣衫。比起精美的绫罗绸段，绾绾更习惯这些宽松的制衣，这会让她想起在天生寨最自由自在快乐的时光。 婠婠做着膳房里最粗重的活，劈柴、烧火、挑水，毫无怨言。几位妈妈原先还很挑剔刻薄，婠婠虽然看着苍白瘦弱，可力气却也不小，将事情做的妥妥当当，久而久之，一个个也没了挑刺的借口。 几位妈妈最多也就只能在老管家安叔的耳朵里唠叨一句：“这丫头是饿死鬼投胎么？一顿饭要干三碗饭。” 安叔听着只是呵呵笑着：“咱路府不缺那几碗米饭，吃就吃吧，能干活就好。” 婠婠吃得是多了些，大半个月下来，整个人不仅精神气好了一些，面色红润，整个人也圆润了一圈，打起拳来虎虎生威，就连劈柴使力也比之前轻巧了许多。每日早晚坚持吐息纳气，慢慢她感受到了丹田聚气，她相信不日这被封住的真气必将冲破气穴顺着全身经络游走开来。 这日一早，天刚蒙蒙亮，婠婠便已起身到了膳房开始干活。她提着满满的一桶水往储水缸里倒，不过半柱香的功夫，忽然听见院外有动静，她便透过砖花远远瞧见刘春兰一边走着路，一边用双手对着嘴巴呵着气。 寒冷冬日，往手上呵气取暖是属正常。 但婠婠却见刘春兰往掌心呵完了气后，便凑近鼻子下方闻了闻，许是不确定，又呵了口气在掌心，然后再凑近鼻下闻闻。这下，刘春兰的眉头紧紧皱起，双手在衣服两侧擦了擦，然后走进膳房。 婠婠轻轻叫了声：“刘婶，早啊。” 刘春兰一路东张西望，小心翼翼地看着四下有没有人，谁知这刚进膳房，便瞧见婠婠提着木桶站在储水缸前笑眯眯地望着她。她下了一大跳：“你、你、你这么早？” 婠婠笑着道：“平日里我都是这么早。”内心补充：今日不过是你来早了而已。 刘春兰虎起一张脸：“还站在这干吗？还不赶快去打水？” “已经打满了。” 刘春兰睇了一眼缸面说：“哪里打满了，这不还能装水。” 其实缸里的水面刚好，再打一桶水瓢就差要飘出缸外了。 “哦，好的。”婠婠笑眯眯的应声，提着桶往院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