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会儿,才听玉娆吞吞吐吐地说:“那……殿下人呢?”
好啊,心疼过了睡鸦,眼下来打听殿下了。
羽寺强压着火气,“殿下在前厅接旨。”
“接旨?”羽寺下意识攥紧了被子,“是………赐婚的?”
“你我之事尚未奏与父母后,如何会有赐婚的旨意呢?”
熟悉的笑言声响起,玉娆浑身紧绷,蓦然向后看去——身着玄色亲王衮服的楚荆霜。
只闻其声,玉娆便面色骤变,下意识往丝被里缩,发现丝被遮不住自个儿,慌不择路间,竟手脚并用,爬向了羽寺身后。
一番动作下,本就挂得草草的罗帐塌了半边,悠悠落下将二人盖了去。
眼前骤暗,羽寺下意识便要动作,却听后头传来一声细弱而急促的“不要”。
既对楚荆霜与羽寺之间的关系心知肚明,眼下这情境,他本该知情知趣地避让退下,可他方一动,眼前便掠过玉娆水泽丰沛且湿红的朦胧泪眼,身子也像被使了定身术,牢牢护在了羽寺前头。
而在楚荆霜远远看来,许是因为被折腾了一整晚使不上力气,玉娆的腰塌得低低的,显出堆叠的锦衾间浮起半只惹人遐想的浑圆。
他目光微凝,很快又恢复了常态,谈笑如常,好似昨夜那一场是南柯一梦。
“玉娆昨夜受累,今日多睡些时候本王也不会怪罪,怎么还害羞了?”
玉娆紧握着檀霭袍角的手微颤,咬着牙不出声。
这种有意的粉饰太平有什么意思!
楚荆霜当真不知自己为何如此?
分明对自己施加过那般挞责,如今依旧扮成这副样子,可不是既多余又膈应?
他表现得越是霁月光风,昨夜枕榻间他狞恶的面目便越是在玉娆眼前挥之不去。
她何尝不知如此作态只会让自己更难堪,可她着实控制不住自己对楚荆霜的恐惧,一见他那张笑吟吟的面孔便怕得恨不能一头栽进地底下。
与楚荆霜相比,老是阴阳怪气的羽寺都面目可亲起来。
只可惜即便羽寺有心大发慈悲,也无法在楚荆霜面前庇佑他。
脚步声渐渐接近床边,玉娆的心怦怦直跳,牙根咬得发酸,只见一柄金簪由熟悉的手握着,挑盖头似的挑开了覆在她身上的罗帐。
他一手抓着羽寺的袍角,隔着九旖冕冠呆呆地对上了楚荆霜深黑的眼。
一时之间仿若蛰伏在体内的毒素发作,羽寺腰眼一软,整个人仿佛又被拉回了对楚荆霜无边无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的暗夜中去。
脑袋嗡的一声,过载的耻辱境况叫羽寺神思一片空白,她不可置信地红了眼,确认自己不过被楚荆霜看了一眼,就害怕成这样………
她甚至不敢深思究竟是为什么……
楚荆霜似乎并未注意到他的异常,轻瞥了一眼立在一旁的羽寺,眉尖微蹙,却并没向他发难,依旧看着玉娆道。
“你是上官,亦是主人,怎能卧于榻上、衣衫不整地抓着羽寺?昨天与你说的规矩,竟又都浑忘了不成?”
孰料一听熟悉的“规矩”二字,羽寺愈发掌不住,原本强撑着半跪的腰肢彻底支持不住,向前栽到了羽寺身上,怕的要命!
本是一时鬼迷心窍才留了下来的羽寺不料他突然栽倒,也暂顾不得避讳一旁的殿下,忙转身接住了玉娆。
待温香软玉入怀才猛然觉得不妥,连忙绷起脸冷道,“姑娘当心……”
这一番挣动下,玉娆脑海中一片混乱,已不剩多少神志了,以疾言厉色掩饰难以启齿的境况:“你放肆!”
羽寺依言住手,狐疑地盯着他。
他不像睡鸦一般出身大户,自记事起便在枢密院下辖的隐卫司摸爬滚打,混出名堂后又因格外眼高于顶,从不跟手底下的人去勾栏娼馆厮混,是以到了二十又五岁头上,于情事一路上还如个毛头小子一般,竟摸不清玉娆在搞什么名堂。
这么一会儿工夫,冷汗已将玉娆凌乱的额发打湿了。
她脸上惨白一片,鸦羽似的睫毛黏作一团,用力喘了两口气,话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殿下与我有话要说,劳烦羽大人将我……扶回去,稍离片刻。”
“呵。”
一直冷眼旁观的楚荆霜轻笑。
寒王府。
云锦泽坐在自家后院里的小亭子里,望着亭外来势汹汹的暴雨,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