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升起了火，默默做了一份没滋没味的饭菜。 饭是野菜糊糊，勉强能填饱肚子那种。 眼下分到的粮食就那么多，他不像大哥二哥有本事，除了下地干活，就只剩下去码头卖苦力这一条路走。 眼下青黄不接，这点粮食，无论如何也得撑到他分得那两亩地里的小麦成熟。 他喝了一碗糊糊，自己就在柴灶旁的柴火堆里一窝，闭上眼就迷迷糊糊地睡了。 黑暗中，迷迷糊糊的他感觉到一股温暖的气息。 他下意识睁开眼，却发现是卫婉秋。 卫婉秋颤抖着嗓子，呼唤着他的名字：“四哥，你冷不冷？” “婉秋？” 关老四浑身的瞌睡虫瞬间吓飞了，慌忙爬起：“你不去睡，在这里做什么？” “四哥，我、我愿意的……” 卫婉秋浑身都在抖。 抖得好似秋风中的落叶，可她抓住他的手，径直压向自己的胸口：“四哥……” “嚇！——” 关老四被吓坏了。 猛地一把推开她，根本顾不上对方倒在了地上，径直跳到了一边，离她远远地：“你你你、你给我出去！出去！” “四哥你……” 卫婉秋咬着牙关，那强撑出来的勇气在对方的怒视下，很快就荡然无存。 她慌忙捂住自己的脸，径直跑进了旁边那间窝棚里，扑倒在床上，闷声大哭。 关老四杵在原处良久良久，直到那个女人哭声渐渐小了下去，最终没了动静，他才慢慢走回去，坐到柴垛上，一时间，连哭的力气都没有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他就收拾好自己的衣服出门了。 他首先去了老宅，拜托娘帮忙照看一下卫氏，而他自己则拿着换洗衣物，径直去了码头。 季月荷也没料到关老四的性子这么倔！ 看来昨儿下午自己说的话，根本没起作用。 老实说，如果不是看到那些被关老四保存得非常好的书册，她也不会从原身的记忆里，翻出关于老四读书的记忆。 说起来还是没钱害了这孩子！ 原身知道老四读书厉害吗？ 从记忆来看，是知道的。 但是，老关家供不起两个读书人，不是牺牲老四就是牺牲老五。 最终，老四的“自愿”，老四的“懂事”，就成为了被放弃的那个！ 这种事情，其实在她原来的新世纪也没少遇到。 很多家境贫寒的子女，一个家庭里有几个孩子时，很多时候，懂得替自己争取，懂得“哭”的孩子，总是会被呵护的那个。 “会哭的孩子有奶吃。” 而不会哭的孩子，却没有人能看到，在那张淡漠的地下，又是怎么样的伤痕累累。又有多少个不眠之夜，泪湿透了枕巾。 一如，当年的她！ 想起曾经的自己，季月荷一时心情澎湃，才说了那番话。 可说完之后，她回到家，翻箱倒柜后，清点着家里现有的银钱。不得不承认，即便是现在，她手中的钱也不够给老五求学之用。 看着一块璞玉就要被这片青山绿水掩埋，她到底不忍心。 要不，再开拓一条赚钱的路子吧！ 不过在此之前，她还得和老关头通通气才行。 可老关头并不在家。 早晨起来后不久，他就杵着拐杖去了老大和老|二家。 尽管他们眼下分灶不分家，可他们还是他的孩子，他自然要去关心一下，帮忙一二。 季月荷也不在乎，眼下袁氏出了月子，还有大丫和二丫帮忙，想来那边也不会大问题。反倒是冯氏，早晨一点东西都没沾，就干呕了。 她想了想，叫上宝珠，拿起竹篮便去了樱1桃林。 眼下的樱1桃林里樱1桃已经开始成熟了，有些微微泛着红的樱1桃挂在树梢，瞧着分外喜人。 她用剪子小心翼翼地剪下来，用竹篮装着。 直到把变红的樱1桃都摘下来后，她才分了小半篮子，放到宝珠手上，“啰，给你三嫂送过去。她害喜难受，这个正好解解馋！” “啊，送这么多啊？” 关宝珠一脸不舍。 樱1桃好吃树难栽。 樱1桃这种水果，估计就没有人不爱吃。 可惜它成熟的时间极短，加上太娇嫩，又不便运输保存不易，更有鸟雀之类的喜欢啄食。 让它的价格一直居高不下。 樱1桃这种水果从古至今就不亲民，不但是祭祀的供品，更是献给君上的贡品。拿去卖，价格也是相当高昂。 别看关老太送过去这么小半篮，拿去外面卖，就能轻易卖出二十文钱。 “多什么多，没看你三嫂害喜害得一张脸都没了血色？给她吃一些，也好让她开开胃。” “好嘛！” 关宝珠一脸不舍，却又不不得不听从，就一直磨磨唧唧不肯走。 “快些送过去赶快回来，娘带你去镇上卖樱1桃。卖了钱，也分给你一份。” “真哒？嗳，娘您等等我呀，您一定要等等我！” 关宝珠忙不倏地跑远了。 四个哥哥分家，关宝珠自然没有份。 不过，季月荷其实还是给关宝珠留了一份嫁妆——其实就是原身留给关宝珠的嫁妆。 当然，原文中，原身把宝珠嫁进了大户人家做妾，死于非命，存的这份嫁妆其实是没排上用场的。 她也打定了主意，反正关宝珠还小，不如多留几年。 至少，不让宝珠落入既定的命运。 关宝珠的动作果然很快，这边季月荷还在小心翼翼地包装，那边关宝珠就急匆匆跑回来了。 “娘，我听说现在有船去镇上，咱们赶紧的，说不定还能赶上，快走！” 去镇上坐船，其实比翻山越岭爬坡容易。 只是坐船的费用比乘坐牛车高。 眼下关宝珠这话，分明就是不愿意坐牛车。 想到樱1桃精贵又娇嫩，季月荷也没反对。赶忙收拾好竹篮，一人拧着两个，径直去了码头。 码头上果然有船准备出发，二人赶到的时间正好。 季月荷原本想看看老四有没有找到活计都来不及了，等他们一上船，小船就出发了。 等到了镇上，她付了路费便拉着关宝珠的手，快速走到了县学附近等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