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月荷盯着关老|二，沉吟许久。 尽管她不清楚事情的真相，可关老|二是什么性子，她却知道得一清二楚。 如果说，这事连关老|二这种一惯憨厚老实，又大大咧咧的人，都引起了警觉，说明事情真的很严重。 可，谁会对大丫动手呢？ 几乎眨眼间，她心中就翻涌出一个人来。 只是很快，又被她强行压了下去。 “你让大丫过来吧。她年岁也不小了，留在我身边，也可以跟着学习怎么操持家务。如果她有天分，再学习些管家和识字的本事，将来她说亲时，也能增加些底气！” 眼下，大丫已经年满八岁。 八岁的小女孩，说亲这种事看似还早得很，可其实很多穷苦人家，会在自己女儿年纪尚小时，就送去夫家做童养媳。为的，就是可以省一张嘴吃饭，还可以顺便拿到一笔聘礼钱。 当然，有很多疼女儿的人家，也会早早替女儿提前相看，定下婚事。 眼下大丫八岁了，看着很小实际也小，却是当前的婚姻市场上正当年岁的主力军。 若非老关家并不重视，也不会大丫都八岁了，依然没有说亲。 这话让关老|二兴奋得浑身都在颤抖！ 当即“噗通”一声就跪倒在季月荷脚下，重重的给她磕了两个头。 “娘，我替大丫先谢谢您了！” 亏他之前一直觉得娘不疼自己的两个女儿，现在他才知道，是自己想岔了！ 随便去周围看看，哪家哪户舍得让一个女儿家读书识字？更不要说学习管家，还被娘亲自带在身边教导！ 这、这这这……他关老|二肯定是上辈子烧了高香，才遇到了这么明事理的娘…… “先不用谢我，我刚才说了，这得看她的天分！” 季月荷话里有话说道。 其实吧，关嘉茂自己就识字，又如何会不让关老大和关老|二这双前妻生的双生子读书？ 偏生不管是关老大，还是关老|二，都不是读书的料！ 关老大偷奸耍滑，读了半年书，却借着去学堂没少惹事，打架斗殴，逃课外出等等该做的不该做的都做了，逼得每次夫子都请家长，为此，让关嘉茂好是没脸！ 关老|二倒是乖乖地在学堂读书，只是半年下来，连人之初都不会背。 气得关嘉茂操起竹篾就狠狠打了他二十大板。 打完后，关老|二哭得一把眼泪一把鼻涕，哭着抱着关嘉茂的大腿，说什么也不肯再去学堂。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我宁愿去耙地，也不愿意拿毛笔。拿毛笔太累，打死我我也不去！” 老大老|二都没有读书的天赋，关嘉茂还能如何？ 只能歇了让两个儿子出人头地的心思。 好在后面三兄弟读书都有天赋，最差的关老三也读了两年“短学”，才回了家继续务农。 “短学”，一般是跟随私塾的先生学习一到三个月，只求自家的孩子以后能识些字、会记账、或者偶尔能写写对联就可以了。 而和“短学”对应的，另一种就是“长学”。 长学的要求高，大多将来都会走科举路，对学问要求和先生教导的知识层面，也有诸多不同。 而当初，关嘉茂让老大和老|二读书，一开始读了三个月的“长学”，见两个儿子不是读书的料，又换到“短学”班。结果，钱花了，啥都没学到，由不得关嘉茂不感叹死心。 眼下，自己的糗事被关老太点出来，关老|二脸色悻悻然，嘴上还是连连应着。 “娘您放心，大丫那死丫头能学多学少，全靠她的造化！孩儿感激您都来不及呢，更不敢有别的想法。” “如此就好。” 季月荷很满意他的自知之明。 想了想，她又补充了两句：“大丫也好，二丫、三丫也罢，我老关家的女孩子都是精贵的，切不可胡乱许了人家。眼下你四弟和五弟都出息了，但凡他二人出人头地后，大丫二丫的婚事可选择的方面也宽阔许多。你们千万不要耽误了孩子！” 季月荷是对这个时代的早婚看不惯。 尤其是最近，她居然听到流言，说有人看中了大丫，故而她才有此一说。 早点告诫关老|二，也省得害了大丫的一辈子。 “是，娘教训得是。” 关老|二自然叠声应下。 等回去后，就把此事学给了袁氏听。 “你之前不是在说，你以前那位同村最近还时不时过来，有意无意和你提及她儿子之事？娘说大丫的婚事让她做主，等四弟五弟出息了，往高了处寻。你可千万不要糊涂！” 袁氏听得满眼热泪盈眶： “难得娘是个深明大义的，大丫遇到了这么好的祖母，是她的福分。既然娘说不要这么早定亲，那就把大丫的事放一放。我回头就把那事回绝了就是。” “你可得好好和人家说，免得伤了两家人的和气。” “我省得……” 在屋里说话的二人丝毫没有察觉，屋外有双耳朵将此事从头到尾都听了个遍。 大丫也没料到，自己会听到自己的婚事。 一时间，羞得双颊通红，两耳发烧。 她原本是看爹走得满头大汗，特意给爹送洗脸水来。没想到，居然听到了这些。 没有人知道，长久以来她总是有种担忧。 忧虑自己有一天，一个没做好不小心就被人卖了。 女儿家的命运就是这么凄惨。 可偏生这种事，她却无人可述说，唯有在夜深人静时被噩梦惊醒，偷偷地躲在被窝里哭。 如今，得知祖母对自己的安排后，那一直悬在头顶的担忧才终于落了地。 原来，祖母她刀子嘴豆腐心。 表面上一直说要卖了她，暗地里，却早就安排好了她的未来。 不但要把她带在身边亲自教导，还要教导她管家，教她读书识字。 读书啊！ 她一个女孩子都可以读书了，这在过去，她是连想都不想敢想的大好事，就这么突然砸到她头上。 由不得她不兴奋。 心中更是暗暗发誓，将来自己出息了，一定要好好孝顺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