等大丫前脚一走，后脚，季月荷的脸就垮了下来。 “换身衣服，我出去走一走。” 她吩咐着。 “可外面正在化雪，冻得很。夫人您……” “化雪正好去赏赏雪，散散心。” 这是觉得府里太沉闷了，想出去走一走。 下雪不冷化雪冷。 眼下的天气，似乎隐隐有回暖的迹象。这些天早晨窗户上和屋檐下，到处都凝结着霜花。天气冻得人从骨子里感觉冷。 季月荷穿着用貂毛制成的长麾，内里是滚金边的青罗翟衣，足上蹬着一双下雪天穿的狐狸毛厚底雪地靴。 通身上下，面容清冷又雍容华贵。 护城河河畔的水，已经开始化冻，可河面上依然覆盖着厚厚一层冰。 几只不知道从何处来的鸭1子远远赶来，张开翅膀飞进河里，不料却落到了冰面上。 鸭群歪头打量着浮冰，又“嘎嘎”大叫着，摇摇摆摆走向河中心，这才顺利地下了水，嬉戏。 河边的杨柳尚未吐露新芽，枝条上都是冰凌，一棵树连着一棵树都多了一种飘逸的美感，瞧着别提有多好看了！ 季月荷一面走，一面欣赏。 走过杨柳岸，到了桥边她过了桥，恰好看见桥头一家卖羊肉锅子的铺子，不由勾起了兴趣。 走进一看，果然是羊肉锅子。 火锅在早几年前，季月荷便弄出来了。 后来，火锅便逐渐扩散，似乎哪里都能见到它的影子。 这羊肉锅子飘散的浓香，迅速勾起了她的食欲。早晨因为有大丫在，她只浅浅用了些，便停了筷。 如今闻见浓香，自然再忍不住。 进了铺子，立刻就有店小二小跑过来招呼：“夫人您用什么锅子？我们这里有羊肉锅子、整鸡、整牛锅子，您看您要点什么？” “你这里还有什么？” “几乎什么都有，天上飞的，水里游的，地上跑的，小店不说都有，却也大部分都有。夫人您想吃什么，尽管点！” 季月荷不说话，只是看了眼身后的章嬷嬷。 章嬷嬷略一考虑，就笑了：“牛肉你这里有没有？” “牛……” 店小二突然不说了，慌忙凑到左右看了看，这才小声开口：“夫人，这话您可不能说啊！上面明文规定，不能随意斩杀耕牛。您要是想吃，小店有狗肉。您要不要？”他特意使了个眼色。 狗肉，恐怕这狗肉很有名堂。 季月荷哑然失笑。 尽管朝廷明令禁止不许斩杀耕牛，可达官显贵要吃，总能想到各种办法。比如说，店小二所说的狗肉…… “算了，还是要个羊肉锅子吧！” 季月荷点了菜：“用萝卜炖上，吃起来应该味道不错。” “好咧！夫人您稍等。” 店小二麻溜地跑出去了，很快，热气腾腾地羊肉锅子便被送了上来。 这桌子是特意定制的，中间放着火炉，客人可以烤火，上面的锅子嘟嘟地冒着水泡，浓香扑鼻。 章嬷嬷伺候着，季月荷用了一块肥羊。带着皮的羊骨头，啃着别有一番滋味儿。 窗外的那株腊梅花似乎快要开败了，一阵风拂过，飘起满树的花瓣，洋洋洒洒往下掉。还有不少迎着风飘进了窗户，落到窗前的那张桌子上，铺了满桌子金黄。 “真美啊！~” 季月荷感叹着。 不知道是称赞这花瓣美，还是景美。 “夫人您多用些羊肉，羊肉对女人可滋补了，多吃不但可以驱寒暖身，还能让人身心愉悦。” 不错儿。 季月荷的脸上尽管在笑，却总是带着一种莫名的愁绪。 夫人其实一直在愁。 别看她训斥二少夫人时，雷励果断。实则内心很软，她同情袁氏，却又痛恨袁氏。自我矛盾，才会让她感到愁。 “你说得对，这锅子吃着确实让人身心愉悦。” 季月荷笑：“来来来，你也坐下来吃。这吃锅子啊，就是得人多。人越多越热闹，吃着越香！” “不不不，老奴怎么能和夫人您一起吃！” “我说能行就能行。快坐下吃吧！” “……” 章嬷嬷依然很迟疑。 “夫人才是明白人。” 店小二拧着茶水进来，乐呵呵地笑：“这锅子人多吃着才热闹。瞧瞧，那边的包间……笑得多好听。” 隔壁包间的人似乎很多，时不时就是一阵爆笑传来。 不难看出，那边众人都很欢喜。 “小二说得对，就是图一个热闹。” 章嬷嬷不得已，这才道了谢坐了下来。季月荷想了想，又命人去把屏风撤了，感受一下大家的欢愉。 屏风一撤开，大堂里的欢笑声有片刻停歇，大家都纷纷看了过来。 季月荷也不怯场，噙着笑冲大家点点头，夹起一块羊肉，大口大口吃着。 那边主座上一位富足的老家翁也冲着季月荷拱了拱手，随后说了句什么，欢笑声果然再度响起。 席间，还有两个年岁不大的小孩子来回奔跑，玩闹。 许是看季月荷很和蔼，人畜无害，小孩子跑到她近前，伸手指着桌子上的那盘花生米，嘴里咿咿呀呀的，也听不出说了个什么。 到底年岁还太小。 季月荷让章嬷嬷把那碟花生米都给了小孩子。 两个小孩都很高兴，大的一个还领着小的道了谢。 这才端着花生米跑去了角落里。 这个小插曲，季月荷也没在意。一盘花生米而已，实在是不值一提。 羊肉锅子吃下肚，很快，她就出了一身汗，忍不住取下了长麾，自己动手拿起筷子从锅子里捞肉吃。 中间陆陆续续又来了好几桌人，大堂里的欢笑声四起。 正吃得畅快，突然角落里传来一声炸雷般的哭嚎。 众人齐齐回头看去，这才察觉原来出了事。 之前还活蹦乱跳的小孩儿，如今脸色青紫的躺倒在地，身体正不断地抽搐。 “出人命了！出人命了！这些菜有毒！” 也不知道是谁一声喊，原本高堂满座的大堂呼啦啦的涌起一群人，纷纷跑去指着店家。要将店家押送官府问罪。 唯独季月荷，盯着那明显出气多进气少的小小身躯，蹙起了眉。 “慢着！” 见一名妇人从人群里挤出来，跑到小孩儿面前，抱着他就哭。她赶忙上前阻止。 “把孩子给我！” 她镇定自如的话，让在场所有人都镇住了：“他不是食物中毒，他是被东西卡住了嗓子眼。快，把孩子给我！” “你怎么知道？！” 大家都没看出来。这孩子被卡住了嗓子眼，她是如何看出来的？ 季月荷没回答，她也顾不上回答。 一把夺过那小孩儿，从后方抱住他，一手握拳，把拇指一侧放在肚脐稍上，两手相握按压拍打。反复多次。一股气流从小孩子的腹部冲出，他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