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管他们是谁,在这种情况下,绝对不能在气势上被他们压倒。这样想着,我和月白暗暗吸了一口气之后,与他们对视起来。
哦,那两张脸上,是怎样的神情呢?惊愕的涟漪,被错愕的石子砸开,正荡漾开来。涟漪倏尔远逝,随即闪出几分似梦似真的漩涡。
“哦,像,真像——”这两个年轻人轻声说着,紧接着稍稍低下头,向竹林外边走去了。
他们走的是西北方向,与我们相反。
我和月白不以为意,继续向前走,那一瞬间,我们依然只想着要走到那大河北岸。不过,我隐隐觉得,自己的脚步声,就像一只无形的大手,正在拨动自己心中的某一根琴弦。
半江瑟瑟,半江淡红。渡口夕照,风景如画。
凝视片刻,我心念一闪:此前,那两个年轻人所说的“像,真像”,究竟是怎么一回事呢?显而易见,他们是在说我和月白,那么,我们跟谁“真像”呢?而且,这句话并不是张口就来的,双方曾对视过好一会儿。他们这句话,显然是有感而发的。而我和月白呢,一度猜测我们是劫匪,跟他们对眼,只是想镇住他们,不能在气势上输给他们,是在警告他们,不可造次!于是,让他们擦肩而过了——
于是,我把自己心中的惊疑说了出来。
“我,我也曾闪过这样的疑惑,”月白接过话,“你的意思是,要截住他们,问个清楚?”
我点点头:“是啊,可不能让他们就这样溜了!”
拿定主意之后,我们离开渡口,顺着原路返回。
最后的一抹余晖,已然消失在西南山顶的最高处。夜幕即将笼罩大地之际,莽莽苍苍的一大片原野,我和月白再怎么极目远眺,都无法看到这两个家伙的半片衣角了!情急之下,我连连跺了几次脚——
“哦,原来是这样!”花语接过话。
“花语姐姐,你,你这是在笑话我和月白妹子吗?”雪雁的语气,又变得惊疑不定起来。
花语淡淡一笑:雪雁啊,我是为正事而来的,怎么会笑话于你呢?
“你,你的意思是——”
“首先,我想告诉你,几个月过去了,你还能牵挂着这样一件事情,至少也说明你是一个有心人,值得肯定——”
“那么,其次呢?”雪雁追问道。
长睫毛如小桨,划过了花语眼眸里的那汪深潭:事情,难道还真的就这么巧?只可惜,风清姐姐到外地去了,如果她就在这儿,或许就能说得更清楚一些。不过,相关的事情,她也跟我说起过。大意是,中秋过后的一天夜晚,她和蒙大人外出散步的时候,在柳江河的萝卜洲一带,遇到过两个劫匪。不过呢,这两个劫匪,全都让风清打到水里去了——
眉头紧皱,那个倒写的“八”字,盘桓良久:哦,原来是这样!我,我把思绪再理了好一阵子,应该就是这样了。那两个劫匪上岸之后,也不知怎么想的,过了几天,就逆流而上,刚好就在渡口边的那片竹林里遇到了我和月白。我跟风清姐姐是堂姐妹,当时光线又稍稍暗了些,在那两个家伙眼里,确实长得很像。哦,花语姐姐,我是不是在编故事呢?
“乍一看,确实有点编故事的嫌疑。只是,如果不是这样,那一声‘真像’,又何从说起呢?按照你的描述,那两个劫匪,头脑很清醒,至少不是信口开河之辈!”花语沉吟着。
受此鼓励,雪雁接过话:既然是这样,我们不妨暂时认定,我和月白所遇到的,跟风清所打下水去的,是相同的两个年轻人!不然的话,我说了那么多,也就没什么意思了——
“雪雁妹子,”花语抿了抿嘴,“你,你是不是看上人家了?”
霎时,雪雁的脸上,飘过一片红云。再过了一会儿,她缓缓开口了:一开始,我也想到了,认错人,也是很正常的事情,就当做是一场误会吧?不过呢,到了这一刻,我还真的惦记起那两个家伙来了——
“你,在你的词典里,就没有是非对错之分吗?”这一次,倒是花语睁大了眼睛。
摇了摇头之后,雪雁又咬了咬嘴唇:“这‘是非对错’嘛,自然是要讲的,不过,也不能看得过于绝对!你,你想想看,如果再没有人拉着两位年轻人一把,他们恐怕就要越陷越深,甚至倒万劫不复之境!因此,说真的,我一直惦记着他们,希望他们能够迷途知返——”
静默,雪雁的闺房里,一时寂静异常,就只剩下两个人一张一翕的呼吸声了。
缓缓吐出一口气之后,花语开言了:雪雁妹子,你的心思,我也算能够理解了。据说,百余年前,那时还是贞观年间,有一年,全国的死刑犯,也不过二十多人!那一年春节将至,贞观皇帝下了一道圣旨,准许那些死刑犯回家跟亲人团聚。当时,这可是震惊朝野的一件大事情啊!不少人难免这样想:这些死刑犯,本来就是穷凶极恶之徒,放他们回家,到时候他们不回来了,四处潜逃了,那可不妙啊!然而,贞观皇帝依然没有收回那道圣旨。后面的事情,你大概也知道了,过完年之后,那些死刑犯,全都按时返回了——
“是啊,人是可以转变的,”雪雁喃喃低语,“我们,没必要用一成不变的老眼光去看别人——”
“哦,如果月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