柯雨萍心头一颤:难道,难道还真有灵魂?
然而,她毕竟还是一个头脑很清醒的姑娘,听力也不错的:这,这分明就是一个同龄男子的声音嘛!
这样想着,雨萍转过头来。
一个二十一二岁的年轻人,就站在自己身后一两丈远的地方。
雨萍发现,这个年轻人虽说是一身普通的村野之民打扮,然而却是浓眉大眼,眉宇间带着几分儒雅之气,心中已然是颇有几分好感。那瞬间的羞涩过后,她轻声说道:“这,这位小哥,有什么事情吗?”
一丝讪笑过后,那年轻人回应道:“我,我刚好有点事情,路过这里。眼见姑娘再次伫立良久,恐怕是有什么为难之事。而且,天色将晚,又有点不放心,因此,就打了声招呼。若有冒昧之处,尚请见谅——”
雨萍的姐夫是个读书人,她的几个姐妹,一向也知书达理,因此,对这些文雅谦逊的谈吐,自然不至于太陌生。然而,这样一个傍晚,听到这个满带着田野气息的年轻人,说出如此不卑不亢、儒雅贴心的话语来,心头依然是感动、欣慰不已。是啊,一个人的高贵、气度与教养,与他的出身、地位,并没有什么必然的联系。能够设身处地为别人着想的人,才会真正赢得对方的好感与信任。
雨萍心头暖意顿起,语气却显出几分迟疑与尴尬:“哦,多谢小哥的提醒关心,我,我只是,只是想在此多停留一阵子——”
局促不安之际,她下意识地扭了扭自己的衣角。
为难之事,自然是有的,那就是,由于那一番凭吊、感慨,花去了不少时间,如今天色将晚,要走到有客店之处的小镇,那三四里地,多半就要高一脚低一脚走上一段时间的了。就算是能够找到客店,接下来的几个时辰,也是甚是寂寞凄清的了。人说“在家千日好,出门一日难”,就是这个意思了。当然,如果就近找个农家,借宿一宿,也不是不可以考虑。然而,谁知道,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刻,谁愿意开口求人呢?
而也就在这一刻,雨萍突然闪过这样一个念头:其实,到这小哥家借宿一晚,也不错的啊!
只是,这样的话语,又如何说得出口呢?
于是,两个人陡地沉默了。
雨萍自然希望对方先开口,这就相当于对方先伸来橄榄枝。
而从对方的角度看,如果过于热情主动,也怕引起对方的误会与不安。
刹那间,两人就僵持住了。
夜幕,就像长了翅膀一般,缓缓聚拢着。再过一阵子,就要把两个人围在中间了。
“姑娘,你,你还没吃晚饭吧?”那年轻人说着,右手向上一扬。
借着残存的亮光,雨萍大体上也看清楚了,对方提在手上的,是一条两三斤重的大鱼。
“嗯”了一声之后,雨萍信口道:“哦,刚捉到的鱼?”
那年轻人点点头:“是啊,刚收工,回来的路上恰巧就碰上了,而且,还捉住了——”
“这种鱼,味道还不错吧?”
那年轻人淡淡一笑:别的呢,倒不好说。要说这种鱼的味道,倒是蛮不错的。姑娘肯赏脸的话,不妨就到寒舍一趟,品尝一番?
这样的台阶,可谓恰到好处:如果直接说请客人吃饭,都有点客套,甚至是施恩示惠之嫌。叫人去尝几口新鲜,倒像是跟老朋友寒暄几句了。
雨萍抓住时机,顺势说道:小哥如此美意,却之不恭。嗯,既然是这样,那就——
说着,望了一下对方的脚。
“好吧,我们,我们这就回去吧——”那年轻人说着,移动脚步,在前面引路。
雨萍跟在身后三五尺处,同时说道:“嗯,这样一来,小女子就要到府上叨扰一番了——”
“姑娘说哪里话,能请到如此贵客,还真是蓬荜生辉了——”那年轻人如此回应。
“哦,还有多远,就到府上呢?”
“也,也就是两三里地吧?到我家之后,还要走上一里多,才到小镇上——”
“哦,也不算太远——”
“是啊,也就是小半个时辰的路。哦,天有点黑了,姑娘注意一下——”那年轻人边走边说道。
雨萍心头掠过一丝暖意:这年轻人,还真不错啊,懂得为别人着想。
“嗯,不急的,慢慢走——”雨萍这样回应。
两人一边慢步走着,一边说起各自的一些情况。这样一来,雨萍也就了解到,这个年轻人,名叫薛正海,本地人氏,平日里以耕田种地打柴种菜为生,尚未娶亲,家中还有一个四十多岁的母亲,娘儿俩相依为命。这一天下午,春耕的准备工作也忙得差不多了,闲着无事,他就到田间地头闲逛一番,为即将到来的春种,做一些准备。归来之时路过一个水塘的时候,正好有一条大鱼跳出水面,要换一下气。这薛正海正想着要让今夜的餐桌多一点菜肴,就守在岸边,伺机而动。没想到,还真的捉到了这条鱼。为此,也就耽误了一些时间,其后就遇见了雨萍。
雨萍也简要地说了一下与自己相关的一些情况,也谈了一下此行的目的。
“柯姑娘,你有如此的孝心与诚意,真让人感动!”薛正海赞叹道。
雨萍连忙谦虚起来:“这,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罢了。”
“能够有这样的心意,也不错了!”
“人说饮水思源,作为后辈,不能忘本啊!”
两人一路说着,再过了一阵子,就来到了一个农家小院前。